七百年前，一件骇仙听闻的事在天界炸开。
“听说了吗？”
“什么？”
“司铮那头凶物在凡间吞了七百万生灵。”
“当真？！我就说他凶性难改，将来必定惹祸。”
“哎，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就看天尊如何评判了。但天尊……哎，他一向仁慈。”
“什么仁慈？！天尊就是偏心那只狗崽子。”
“这次再偏也没用了。害了七百万生灵，这可是要抽筋拔骨的大罪！”
“只望天尊今次认清他的秉性，将他魂力打散，永消于天地，也算是告慰那七百万生灵。”
“……那混沌一族不就没了吗？”
“哼！若不是天尊偏心，混沌一族又岂能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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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界众仙为混沌一族的独苗——司铮争论不休时，天界东方崇天殿内，一团高逾万丈的黑雾被金色锁链覆住，悬挂在层层白云之上。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司铮，你可知罪？”
黑雾翻腾涌动，低沉的怒音从中发出：“弟子无罪！”锁住它的金色锁链发出能灼瞎人眼的光，烧得相贴处冒出阵阵黑烟。
“是人类无耻！竟妄图盗取我族圣物，若非弟子及时取回宝珠，此事又怎会只亡七百万生灵？”
“哎……”满含无奈的叹息声响起，那个缥缈的声音苦口婆心道，“怎还狡辩？那宝珠非你取回，七百万生灵枉死之事，你却脱不了干系。这功过并不相抵呀！”
黑雾又要争辩，这次却像被人捂住了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那缥缈之音的主人似是无奈地叹息道：“罢了罢了，为师说服不了你，便让你看清当时情形吧。”
一道金光忽地射来，刺入黑雾中。
黑雾像被定住般，连雾气都凝固了。
在那道金光中，是一幅毁天灭地的景象。
铺天盖地的黑色雾气将一座又一座城池包裹住，当它离开后，城内只剩遍地白骨。
这时，一道身量娇小的白色身影挡在黑雾前方。他藏不住的兽耳和尾巴，显出他不过是一个未成气候的小妖。这小妖明明弱小，却毫不惧怕地举高双手。被他双手捧在中间的，是一颗熠熠发光的白色元丹。
那元丹光芒极强，只有上千年的大妖才有此等颜色。
倏地，元丹炸裂，白光炸开，如利剑般刺破浓郁黑雾，直穿天地。
等光芒散尽，黑雾缩小了数十倍，身形不再可怖，也不再向着城池迈进。而那小妖在元丹炸开时，被一团白色雾气包裹住，毫发无伤。
等光芒散尽，他走出白雾，这次举着一颗红色珠子，靠近黑雾。
原本疯狂的黑雾忽然有了神志。两道金色的光点出现在黑雾上。光点射出的光慢慢下移，最终交汇在小妖身上。只听雷霆般的声音向那小妖吼道：“汝等孽畜，竟敢盗取我族圣物！”
话落，黑雾冲上前去，将那小妖包裹住。等黑雾朝天上奔去后，地上只留着一堆白骨，红色珠子不见踪影。
景象并未在此处停住，而是像拨动书页般，将过往画面一张张翻转。
再次停住，是那小妖泪流满面地跪在一只巨型雪豹身前。他雪白纤细的手指放在豹子的鼻梁上，脑袋紧挨着豹子侧脸。
豹子趴在地上，身后是数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更远处还有一个残缺的祭坛。观祭坛显现的纹路，应是十方血魔阵。
这阵法乃是上古七阵之一，要用到传闻中的秘宝——混沌珠作为阵眼。一旦阵法成形，混沌一族将狂性大发，不屠戮千万人不止。等混沌一族屠够生灵，便会被摄到此处，被阵法炼化成十方血魔，为持阵之人所用。
这个阵法原是上古时期，垂涎混沌一族血脉之力的妖魔所创。那妖魔盗走混沌珠，为的就是炼成十方血魔，劈开天地，重塑空间。
混沌一族在天尊的帮助下，夺回宝珠，并未让其阴谋得逞。
不想过了数千年，竟有人知晓此等邪魔阵法，还胆大包天，敢盗走混沌珠。
跪在豹子身前的小妖怪哭得泪流不止，眼见着豹子微微张开嘴，吐出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珠子来。
“啊！啊！”小妖许是功力不深，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他着急地拿着珠子，往豹子嘴缝里塞。但任凭他如何使力，那珠子依然会落回他手里。之前落在地上的一颗红色珠子，也像是被人托着般，送到他手中。
一个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去吧，别怕。”
小妖连连摇头，攥着两颗珠子，紧紧靠着豹子。
“去吧，”那声音笑了起来，“你不是说，将来要如我这般，做个好妖，守卫生灵——”
话音戛然而止，点点白光从豹子身上浮起。
那小妖慌乱地拿手将光点挡住，不让它们离开，却终究只是徒劳。小妖抬起泪眼来，眨也不眨地看着似是熟睡过去的豹子。过了良久，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郑重地向它磕了个头。接着，他化作原型，竟是一只浑身灰毛的兔子。
兔子口衔着两颗珠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那远远漫来的铺天黑雾奔去。
金光散尽，黑雾如同凝固般，毫无波动，更无声息。
威严声音传来：“现下，你可知罪？”
过了须臾，黑雾说：“弟子知罪。”
音落，黑雾不断收缩，化作一名身形高大的俊俏男子，面色苍白，眉头紧蹙着双膝跪地，朝着前方俯首一拜道：“弟子愿意刮去一身行为，以告慰死去生灵，更愿意舍弃肉身，只求师傅能复活阻止我继续行恶的小妖和那头豹妖。”
“天道公允，他们立了功，自不会让他们就此消殒。”
男子闻言，又是深深一拜。
那声音轻轻叹息，似是怜悯眼前人：“你罪孽太深，为师也保不住你。但天道亦不忍你混沌一脉就此断绝。你便去人间赎罪吧。”
音落，金色锁链层层箍紧，不消片刻，便勒进男人的皮肉中，将他勒成原形——是一只浑身黑毛，七分似狗三分似虎的异兽。
一阵风送来，异兽被风送着，飘下白云，坠入凡间。
·
时间回到现在
被迫下界赎罪的司铮，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赎罪指标。
现在，他即将对最后一名债主，实施自己的赎罪方案。该方案总结起来就八个字——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而一个贫穷的负债的人，最需要什么？
不就是钱吗？
可现在，给钱的招数，似乎不起效了。
“以前的那些债主，我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问他们到底要多少钱，再给你们想要的钱。他们就会很高兴。我身上的罪孽，也会跟着消解。”司铮站在房间中央，微微低头，视线穿过无数阻隔，看到了正在沿着楼梯狂奔的别灵，“可他为什么会怕我？他投了这么多简历，看起来不就是想找个好工作吗？可我给他工作，他为什么会不要呢？”
老李苦着脸想了会儿，说：“应该是钱没到位。”只听他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常言道，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儿。”
“他说的十万？”
“是啊，是十万。”
“那怎么……”司铮罕见地露出一丝着急的表情，“我们还有多少钱？”
老李都不用细想，便一口答出：“还有二十亿。”
“那我全给他，他会高兴吗？”
老李赶忙摇头，坚决劝阻：“不可！这一下子给多了，万一把他的胃口养大了，可怎生是好？他可是您最大的债主，是你要负责一世的对象，跟之前那些给点钱就能打发的货色，可完全不同。”
闻言，司铮忍不住叹气：“欠债真累。”转念一想，又高兴道，“幸好就他一个了。”
“诶，老板，既然钱财行不通，那咱们就换个法子。你看他煞气缠身，浑身冒血光，一看就是遇到了棘手的恶鬼。若无老板您相助，就算他有点小本事，不过多久，也会身首异处。”
听到这话，司铮不高兴了：“我当然会出手。这还需要你来说？要不是之前一直找不到他，他哪里还会被恶鬼缠上？”
“是是，我知道老板您肯定会出手。他本来就是慈悲心肠，哪里看得了他受罪。”老李“嘿嘿”笑着拍马屁，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我是说，要不然咱们将计就计，来个英雄救美？”
“美？”司铮想起方才见到的脸孔，若以人类的标准，确实是清秀可爱的，但要说美……司铮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木质雕花手持小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看，这才是真的美。
就连仙女都自愧不如，常常一见着他，就掩着面逃走。
老李见他又拿着镜子照了起来，赶忙提醒：“就这样安排？等你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会对你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
这倒是挺不错。
司铮手腕转动间，镜子不见了。他站起身，抬腿往黑雾中走去，留下一句：“赶紧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