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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祖母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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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老夫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佛珠,檀木珠子"咔"地裂开细纹。

席间正说到"宇文氏三代忠烈",檐角铜铃忽被秋风吹响,恍惚间化作四十年前洞房夜的合卺铃。

那日她凤冠上的东珠也是这般晃着,宇文渊用御赐的狼毫笔挑开喜帕,笔杆上还沾着殿试时溅上的朱砂。

探花郎的官袍未换就急着掀盖头,笑说:"崔家妹妹可知,这状元游街的簪花我都没接,单等着娶你时簪在青丝上。"

女子不语,只是含羞垂头。

记忆里的银杏叶忽然簌簌而落。

那年雁回谷战报传来时,她正对着铜镜给承儿系虎头帽。镜中少妇猛然回首,发间玉簪"当啷"坠地——正是宇文渊用首月俸禄雕的并蒂莲,断口处还渗着他指尖血。

"少夫人还是回清河吧。"老管家捧着染血的铠甲跪在阶下,"崔氏送来十二车米面,说断不能让您......"

"把米面换成铁甲"她剪断及腰青丝,碎发纷纷扬扬盖住满地契,"去典当行把这三百亩水田当了,要现银。"

铜镜映着承儿吮指的模样,恍惚竟像极了他父亲殿试时咬笔沉思的神态。

二十年弹指过,承儿披甲出征那日,也是这般秋雨潇潇。

她将宇文渊的断簪塞进儿子护心镜:"你爹当年用这支簪,在雁回谷石壁上刻过'不负家国'。"

铠甲下的少年突然落泪,那滴泪正落在簪头莲花上,倒像是晨露沾了新蕊。

老夫人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当年承儿战死的讣告传来时,她就是用这簪子划破掌心,在祖宗牌位前立誓:"只要老身还有口气,定要保住宇文氏的血脉......"

"阿姊尝尝这盏杏仁酪。"太后突然将鎏金盏推来,盏底压着片银杏叶,正是昔年她们在崔氏闺学偷传诗笺用的信物。

老夫人指尖抚过叶脉,恍如摸到承儿七岁那年抄的《孝经》,字字力透纸背:"孩儿必承父志,光耀门楣。"

席间忽起《破阵乐》,宇文绰铿锵踏入中庭。

老夫人混浊的瞳孔骤然紧缩,少年将军转身时的侧影,与记忆里宇文渊策马游街的模样重叠。

她颤抖着摸向袖中,那枚被血浸透的虎头荷包突然裂开,当年为承儿求的平安符已成齑粉。

"哀家还记得,当年阿姊抱着承儿逃出火海时,雁群也是这样南飞。"

席面上,几个小孩子唱着一首童谣:

雁回,雁回,秋草已垂

衔来关山雪,染白故人眉

雁回,雁回,铁衣已碎

白骨映斜晖,春闺梦成灰

……

歌谣还未唱完,宇文老太太泪如雨下,枯槁的双手已经颤抖不止,太后见了斥责旁边太监,太监找人将几个小孩儿打发出去了。

“太后何苦与稚子置气,几个孩童罢了”

“姐姐,哀家心疼你啊……”

太后将血玉镯套上老夫人手腕,鎏金护甲故意划过夏侯嫣手背:"这孩子倒有几分沈姎年轻时的品格,只是眼尾这痣……"

她话音骤停,想起钦天监曾说雁回谷亡魂托生者,眼下必有朱砂痣,必扰朝纲。

皇帝把玩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忽见宇文绰剑穗缠着一缕青丝,皇帝不语,只是一味低笑,忽又觉得欣慰。

他朗声笑道:"朕看宇文卿与夏侯小姐,恰似这合欢盏上的比目纹,倒是应了雁回谷那句'秋雁成双渡劫波'的古谚……"

话音未落,琅琊王氏的贺礼抬进中庭。

十二扇紫檀屏风上,前朝画圣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被改绘成宇文氏三代英烈图,卷尾雁回谷血战的场景里,玄甲军的残旗上竟隐约可见西戎图腾。

王侍郎指着题跋谄笑:"这'忠贯日月'四字,还请老夫人赏脸……"

"老身眼盲心不盲。"老夫人突然攥住夏侯嫣手腕,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掐进她脉门,当年雁回谷带回的旧伤疤微微发烫:"当年承儿娶姎儿那日,沈国公送来的合欢枕里,也藏着这样的麝香。"

她混浊的瞳孔转向皇帝方向,"陛下觉得,这'忠孝'二字,值不值我宇文氏再添座镇魂塔?"

夏侯渊手中象牙箸"咔"地折断。他看见妹妹的月华裙下隐约露出金错刀轮廓,而宇文绰正将斟满鸩酒的玉壶春瓶推向御案,瓶身双头狼图腾与夏侯嫣心口刺青如出一辙,恰似雁回谷绝壁上那些古老的岩画。

"朕看今日正是双喜临门。"太后突然击掌,十二位舞姬应声进入中堂,"传旨,赐婚忠义侯与三小姐……"

舞乐俱响……

惊雷劈开暮色时,杨若薇混在弘农杨氏的舞姬中甩出水袖。染毒的银针射向老夫人瞬间,夏侯嫣的九转玲珑锁突然脱腕飞出。

金铃撞偏暗器的刹那,宇文绰的剑已抵住杨若薇后心:"女公子这出《麻姑献寿》,倒比牵机门在雁回谷演的那场大火精彩。"

暴雨倾盆而下,沈府内,沈未寻的玉笛声穿透雨幕。

夏侯嫣望着跌碎的合欢盏中浮起的密信:"申时三刻,雁回谷"的血书,正是杨若薇用胭脂写的绝笔,那字迹与当年雁回谷石壁上留的绝命诗如出一辙。

她突然使用暗器,反客为主扣住宇文绰命门,在他耳边轻笑:"侯爷猜猜,此刻你书房暗格里的换婴密档,正被哪只南飞雁衔着往塞外去?"

宇文绰的玄铁护腕发出铮鸣,指尖已反手扣住她咽喉:"杨姑娘这步棋,怕是从雁回谷便已盘算好的?女公子怕是忘了,宇文绰是从战场上厮杀的刹罗,怎会轻易落你手中?"

他袖中滑出半片密函,西戎文字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磷光,恰与杨若薇耳后黥印相映。

"侯爷明鉴!"夏侯嫣霍然起身,腕间九转玲珑锁撞碎青玉酒壶。

她广袖翻飞间,碎玉片精准割断杨若薇发间金钗,雀羽暗器"叮"地钉入鎏金烛台,惊得太后手中的菩提佛珠应声而断,“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皇帝抚掌大笑:"宇文卿办案倒是比这《破阵乐》更精彩。"他脚下滚落的酒盏里,浮着杨若薇方才弹入的解毒丸,正是夏侯嫣半月前从沈未寻处求来的南穆圣药。

宇文绰眼底琥珀色骤深,他扯下腰间双鱼佩掷于御案:"既然夏侯小姐以命作保……"玉佩嵌入金丝楠木三寸,"那便请杨姑娘往司刑司喝盏茶,待本侯亲手验验这密函真伪。"

夏侯嫣忽地掀开鸾纹裙裾跪在碎玉上,鲜血浸透重锦:"臣女愿以性命与清誉作押,求侯爷赐三日之期。"

她抬眸时,宇文绰看清她瞳孔中映着的不是自己,而是佛堂那夜……

太后腕间血玉镯突然炸开裂痕,她抚着宇文老夫人青筋暴起的手背叹道:"哀家瞧着,倒像是当年承儿与姎儿……"

玄甲卫铁靴踏碎满室笙歌时,杨若薇被镣铐锁住的指尖轻颤,在夏侯嫣掌心划下三道血痕,正是牵机门传递死讯的暗语。

夏侯嫣垂首盯着地上蜿蜒的血迹,那形状恰似雁回谷密道图,而宇文绰玄色官靴正踏在"生门"的位置。

次日拂晓,赐婚圣旨伴着十二对玄鸟旗落入夏侯府。

夏侯嫣跪接玉轴时,袖中滑落半枚双鱼佩,恰与宇文绰腰间残玉严丝合缝。

夏侯渊瞥见妹妹睫上凝霜,忽觉满庭喜庆红绸,艳得像凝血残阳。

三日后纳吉礼,宇文绰亲自押着十八箱聘礼穿街而过。青骢马额前缀着七宝璎珞,在朱雀门前忽而惊蹄。

只见杨君珩素衣立于道旁,怀中抱着裂成两半的定窑瓷枕,正是三日前被夏侯源砸碎的纳彩礼器。

"侯爷可知这瓷枕典故?"杨君珩抚过枕面双雁戏水图,"永嘉年间,谢氏女以此枕许婚,后郎君战死沙场,她便日日枕着此物..."

话音未落,宇文绰的玄铁马鞭已卷碎瓷枕,玉屑纷扬中,他俯身低语:"杨公子不妨多读《刑律》,毁坏御赐之物当杖八十。"

是夜夏侯府后园,夏侯嫣提着琉璃灯寻到醉卧梅林的兄长。

夏侯源衣襟散乱,脚边滚着崔氏送来的合卺杯,"小妹可知...宇文绰书房供着把断剑?"他醉眼朦胧指向西方,"当年镇北侯...就是持那柄'央措',单骑杀入西戎大营..."

话音被突兀响起的玉罄声打断。宇文绰不知何时立在月洞门下,手中提着染血的狼毫笔:"二公子醉了。"

他解下玄色大氅裹住夏侯嫣单薄肩头,袖口露出的护腕竟缠着褪色的女儿红绸,正是三年前,夏侯嫣遗失在灯市的那条。夏侯嫣褪下他的大氅。

“你以为如此,我便要感恩戴德吗?”

“你平安就好!其余的,顾不上”又将大氅披上,转身离去。

五更鼓响时,夏侯源在书房发现张残破信笺。泛黄的宣纸上,先帝朱批"崔氏女配夏侯峰"六字被利刃划破,旁边添了行银钩铁画的新墨:"孤臣孽子,难承天恩。"

难道……

窗棂忽震,他抬头望见宇文绰的雪鹞正啄食檐下冰棱,金爪上系着的正是妹妹昨日遗落的珍珠耳珰。

大婚前夜,夏侯嫣推开祠堂尘封的楠木箱。

层层锦缎下压着母亲临终前交付的玉匣,启封瞬间寒光乍现,竟是一柄淬着孔雀蓝的匕首。刀柄缠着发黑的绢帕,隐约可见"南穆"二字血迹。

“阿迹哥哥……”

忽闻身后珠帘响动,宇文绰的影子已映在祖宗牌位之上。

"夫人在寻这个?"他自袖中取出半枚虎符,与匕首榫卯相合,暗格弹出一卷血书。

夏侯嫣怒气中来“还未成婚,哪里来的夫人,况且我母亲早逝,此处并无夫人,侯爷还是按照礼数,唤我一声女公子吧!”

“嫣儿,当真如此狠心吗?”

永嘉三十七年,南穆王亲笔所列的十二桩贪腐案,首行便是"夏侯峰私吞军饷"。

夏侯嫣看了血书,踉跄后退,撞翻长明灯。跳动的火光里,宇文绰拾起她颤抖的手按在虎符上:“明日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切不可让人看出破绽”

宇文府檐角的绛纱灯笼裹着细雪,在风中摇晃如血色泪滴。

夏侯府内,夏侯嫣将宇文绰送来的累金凤冠掷在描金喜床上,嫁衣下摆的缠枝牡丹暗纹里,藏着应天书院青衿的靛蓝镶边。

"小姐,当真要如此?"侍女紫烟颤抖着系紧束胸锦带,铜镜中映出夏侯嫣耳后新贴的易容膏。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她将半枚双鱼佩塞进替嫁侍女掌心:"若遇盘问,便说这是侯爷当年在东市许我的......"

话音未落,后巷角门吱呀轻响。

夏侯嫣踩着家仆肩头翻上墙垣,忽见巷口玄甲寒光一闪。

只见一素衣公子立于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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