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腊月飞雪时，林府后院的梅林炸开万千胭脂雪。

贾敏斜倚在竹榻上，五个月身孕坠得她腰肢酸软，冷汗涔涔浸透了杏子红夹袄。

同一时辰，荣国府正堂上方响起无人察觉的清脆声。

神瑛侍者好奇的观察着自己红尘炼心的家庭，只见贾府雕梁画栋，朱漆廊柱，不自觉有些不满：“仙子，这尘世人家正值鼎盛，如何让我红尘炼心？”

警幻仙子不恼，十分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从中掏出《司命薄》，眼神带着深意，一个抬手讲神瑛侍者打向贾府二房方向，“痴儿，且去吧。”

只是刹那，神瑛侍者化作一道红光裹着金芒，直坠入西府宅院处。

王夫人揉着困乏的双眼，有气无力的将下人打发。

警幻仙子一脸满意的看着那红光穿过荣国府上层的清气，只见一把宝刀模样的气云在红光周围环绕，不过片刻，在感受到红光因为宝刀气云而散发出的威压后，宝刀气云迅速溃散，红光接连穿过人形守护者，蹒跚学步的白虎，最后停留在王夫人卧室上方。

眼见着红光将要穿过室内，投入王夫人处时，阵阵读书声在空中散开。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去留清白在人间。”

随着诗句的吟诵，一株参天石竹凭空长出，竹节间渗出乳白汁液，所经之处红光如春雪消融，只留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没入王夫人腹中。

警幻惊呼出声，只见由神瑛侍者化身的滢滢宝玉，刹那间变成山峦最不起眼的碎石，心中涌出滔天大怒，“大胆！”

她大手一挥，《薄命司》无风自动，十一道流光自金册中迸射而出，遥遥一拜，“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赖尚荣躲于暗中，起笔蘸墨指尖黑雾凝成"魂魄悠悠"四字，将漫天花雨灼成焦土。

痴梦仙姑（林黛玉）广袖卷起千堆桃浪，直逼而来。

"箕裘颓堕皆从敬！"赖尚荣舌绽春雷，黑雾中窜出百条毒蟒缠上钟情大士的冰晶凤凰。

引愁金女（薛宝钗）挥动霞光丹陛，却被他反手拈来"家事消亡"半阕《飞鸟各投林》，炸得云鬓散乱。

度恨菩提（妙玉）的绿玉斗倾出三江雪浪，赖尚荣连忙以"宿孽总因情"五字化剑，将寒冰劈作漫天星子。

"哈，倒是有本事的。"痴梦仙姑（林黛玉）咬碎银牙，绛珠仙草在血色中疯长，化作"花谢花飞"的锁链。

赖尚荣却狂笑着踏碎"红消香断"，黑血在虚空写下"看破的遁入空门"，竟将佛前青灯都染成魔焰。

十一道仙影在诗毒中明灭，忽闻警幻抚掌长吟："痴儿尚不知，太虚境中无新诗！"

金陵册页轰然展开，痴梦仙姑（林黛玉）掌心托起"琉璃世界白雪红梅"，钟情大士（史湘云）袖中飞出"冷香丸化金翅鸟"，引愁金女（薛宝钗）的丹陛化作"霞光万丈缚蛟龙"。

赖尚荣喉间迸出非人嘶吼，左眼迸血书就"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十二仙子齐齐喷出本命精血，警幻怒极而笑，怀中册页飞出半阙《石头记》，一道道人影在书册中出现，仿佛每个书中人都被警幻单独拎出来审判。

赖尚荣踉跄着闪进柴房，指尖颤抖着解开沾满他气息的衣物。粗布短打裹身时，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硬生生将血沫咽回肚里——此刻若泄了半分气息，警幻那老妖婆定会如附骨之蛆找来。

警幻凌空而立，十指掐出残影，万千因果丝线在她周身明灭闪烁。

突然，某根晶亮丝线末端迸溅火星，她顺着那缕焦痕望去，瞳孔骤缩——贾府朱门旁正晃过个身影，因果线直接牵连而出。

"鼠辈安敢！"

青光劈开尘雾，却在距那挑夫三寸处硬生生刹住。

警幻广袖翻飞连退七步，绣鞋沾地的瞬间，腐臭气如毒蛇般钻入鼻腔。她抬袖掩住口鼻，玄色道袍无风自动，将周遭浊气涤荡一空。

"转过头来。"

挑夫肩头微颤，扁担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慢吞吞转身时，警幻已看清那满脸油光：汗渍在粗布领口绘出深浅不一的地图，眼角堆着两坨秽物，张嘴时黄牙间垂落的涎水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银丝。

"仙子……要、要倒夜香么？"

赖尚荣故意让粪桶晃了晃，警幻立时觉出五脏六腑都在翻涌。她指尖迸出雷光又强自压下——这般腌臜东西，连劈他的念头都嫌脏了轮回。

"倒粪嘞——"

沙哑的吆喝声惊散巷尾野狗，赖尚荣哼着小调拐进死胡同。粪桶底暗格弹开的刹那，他脸上谄笑瞬间褪得干净，目光幽幽。

远处忽然传来警幻暴怒的呵斥，赖尚荣用力扶着肩膀的扁担，任由腥臭汗珠混着冷笑滚落，嘴上不停："倒夜香喽，今日只收三文钱。"

不多时京城北边的就开了几扇门，从中走出几个妇人并一个老汉。

老汉弓着腰，好奇的打量着男子，“你是新来的吧，怎么往日没见过你？”

一个高挑妇人挑眉，打断了老汉的话，“肯定是陈罗锅又腿疼了，往日里一个月他必然要有三四次歇着。”说着妇人走远了几步，用手捏着鼻子，喊道：“今日倒夜香真三文啊？”

“是嘞。”赖尚荣声音低沉，稳稳的接过二人丢在地上的恭桶，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这也有，四文吧，你来我家里把那些都收走。”刘姥姥摸着身上新做的衣服，一派阔气的开口。

身边因粪水味道躲避到一侧的居民，连忙附和，“倪二他干娘，还是你回过日子，给他个四文钱，把家里的存货都清了。”

“就是，这可多一文钱呢，他不亏。”

“那倒夜香的，我家也出四文，你也帮我家清了吧。”

赖尚荣脸色一黑，只觉得这“这生意”竟比他被警幻抓到，更难以令人接受。可惜他远远低估了刘姥姥的生财之道，只见那老太太哎呦一声，直接跑到赖尚荣跟前。

“小子，大娘我今日可是给你揽了不少生意，不若你三家给大娘提一文如何？”刘姥姥拍拍胸脯，指着北边一片：“这片全是我干儿倪二说了算，只要你开口，大娘保准将这北边一片都包给你！”

赖尚荣双眼紧闭，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倪二打死，谁让他乱认爱给人接倒夜香工作的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