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刚发出去，杜施宁又想着撤回。目光紧紧盯着聊天界面，深怕错过一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是没有等到时满的回复。
耳边清晰的传来她急促的心跳声，她干脆闭上眼，长按她发出的那条信息。
时间超过三分钟，信息无法撤回。
她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时满的回复是在几小时后。
【怎么了？】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声，杜施宁迅速拿起手机。看到是时满的信息，心中的焦躁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她呼出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出事了？】
杜施宁默了默。
她咬着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要直接在手机里问那件事吗？还是找个别的理由。
犹豫半晌，她在屏幕上敲打下：【你别管，就说什么时候回来。】
附送一个态度强硬的小猫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星期五？】
【那你星期五给我回来一趟。】
反复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杜施宁又开始烦躁。她又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把头埋进新买的抱枕里。
她明明没想语气那么强势的……
这天杜施宁练完舞正准备从舞蹈教室离开，还没走出大门就见到在楼下一脸憔悴的毛雨婷。
毛雨婷已经几天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这会儿见到杜施宁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眶霎时就红了。
她匆忙上前上下打量着杜施宁，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里里外外都确定没事后她这才‘噗’地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我差点要吓死了。”
“我的手机落在火场里了。”杜施宁解释。她知道毛雨婷是真的担心她，这次没再对她露出不耐的表情。
“没事，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行。”她轻轻拍打着杜施宁的手臂，眼下的乌青十分显眼。
嘴唇轻颤，抱歉的话语卡在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杜施宁不自然地扭过头，“你很在意我？”
“傻孩子我当然在意你啊！”听到这荒诞的问题毛雨婷当即抬手往她脑袋上落一巴掌，“哪怕你现在不是我的学生了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不可能在听到你出事后还无动于衷。”
杜施宁垂着眸，注意到她一头乌黑的头发里不是何时开始夹杂了些许白发时心里震了震。沉默了一会儿别扭开口：“要不要去我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毛雨婷心下一喜：“你愿意带我去？”
“我没说。”
毛雨婷顺势搂过她的肩膀，“哈哈哈走走走，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家是什么样的。”
感受到久违温暖的怀抱，杜施宁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
她带着毛雨婷来到时满的家里。
毛雨婷进屋前还在夸奖她终于找了个环境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区，刚踏入时满家，到嘴边夸奖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傻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纯狱风，大脑有片刻停止了思考。
“这是你家？”眼里满是怀疑和不可置信。
杜施宁给毛雨婷倒了杯茶，“确切说是我爸爸以前一个学生的家。他因为工作原因不常住在家里，就允许我在找到新房子前暂时住在这。”
“难怪。”
毛雨婷抿着茶环顾起四周。
她就说杜施宁是绝对不会住这种风格的房子。如果是杜施宁的话一定会选更偏向那种自然的电影感、更有氛围感的那种装修。
“那你接下来想好住哪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住？”放下茶杯，毛雨婷开口邀请。
这里始终都是别人的家，让杜施宁一个人住这也不太好。万一哪天房子的主人突然就回来了呢?
心里还在默默想着，下一秒家门开了。
时满穿着休闲服，手中拎着一大袋菜大步走进来。
他随手把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换了鞋走进来。嘴里还在说着：“我买菜回来了。”
一抬头骤然对上毛雨婷惊愕的视线，时满顿时僵在原地。
杜施宁丝毫没有感受到两位当事人之间的怪异与尴尬，她坐在沙发上像一位高贵的女王一般抬起手指向厨房。“把菜放冰箱里吧。”
“哦。”时满回过神，走进厨房。
他一边把买回来的菜放好，一边竖起耳朵听客厅里两人的悄悄话。
“小宁，他是你爸的学生？”毛雨婷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有想过这家的主人可能刚买这套房子还没来得及装修，也有想过可能这套房子是这家的主人留着打算出租所以才空荡荡的。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家的主人竟然是为男性，而且看样子还是住在这！
杜施宁淡定点头。
‘砰’一声茶几被拍响，毛雨婷猛地起身声音不受控制地抬拔高，“老杜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让你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
这下不需要时满偷听他也能清晰听到毛雨婷这一句话。
“不是，他平时不回来。是我今天有事叫他过来一趟，顺便让他帮我买点菜。”杜施宁扬着脑袋平静解释。
她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陌生男性一起生活？她又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小孩子。
毛雨婷闻言，歇下火坐下。
“如果你是和他同居的话说什么我都要直接带你走。”
“我像是那种让你那么不放心的人吗？”杜施宁拧着眉，不太高兴。
毛雨婷用力点头，“我以前就是太放心你们了所以才会导致沈初棠发生那样的事。”
又是沈初棠的名字。
这段时间里杜施宁似乎总能高频率的听到沈初棠的名字。
窗外的树枝在风中摇曳，一片孤寂之中几乎见不到花的影子。
杜施宁默了默，“我的心脏没有任何大碍，我也不会谈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毛雨婷一阵头疼。这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她还想说什么，时满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买了些水果回来，这会儿已经全都洗过正放在一个剔透的玻璃水果盘里。
他端着水果盘走到毛雨婷面前，“您吃。”
“谢谢。”毛雨婷下意识道谢。
她抬眼，近距离看清时满的面庞。整个人怔住了。
杜施宁拿起一个青梨在衣服上擦擦水渍，一口咬下。
多汁清甜的口感从口里炸开，杜施宁眉毛上扬，嘴里不停咀嚼着。
“你这梨子买的不错。”她表扬道。
“喜欢就好。”时满看向一旁发愣的毛雨婷，把水果盘推向她，“您也吃。”
毛雨婷回过神抿唇笑了笑。吃水果的时候目光不时落在时满身上，心中的狐疑愈发鲜明。
在杜施宁上洗手间时她忍不住问出口：“小伙子你有点眼熟啊，你和沈初棠什么关系？”
时满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大概是你的错觉吧，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是吗，总感觉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你。”得知自己认错了毛雨婷也只是笑笑没放在心上。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仰头长叹一口气，“这人啊，年纪大了看谁都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之前我也认识一小伙子，是我学生的男朋友。那人也总是一脸笑眯眯的，说得难听些算笑面虎？你给我的感觉和他很像。”
时满静静坐在一旁把杜施宁等会儿要吃的苹果削好皮，黝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如死潭一般寂静。“巧合吧。”
“应该是。”毛雨婷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起身。
“您要离开了吗？”时满开口。
“嗯，小宁只是过来让我喝口水的。要是再多呆她恐怕就要不高兴了。”
时满正准备送她，毛雨婷摆手阻止他的动作。
“我自己回去就行。”
杜施宁出来时毛雨婷已经离开有一小会儿了。
她找了一圈没见到毛雨婷，问道：“教练呢？”
“她喝完水就走了。”
“哦。”
“你让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让你回来了吗？这里可是你家。”杜施宁绕过时满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拿过已经切好的苹果一口放进嘴里。
时满无奈地轻笑摇头，像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儿那样教导：“你这话很危险，不要随便乱说。”
杜施宁扭头注视着时满，那双黝黑的双眸之下如深渊一般吸人心弦。
毛雨婷都快回到家了才赫然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时满。
她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那不是经常跟着小棠男朋友一起来的那人嘛！”
“小宁怎么跟那人有了来往……”
指针向前跨了一小步，下降一个调的音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时满率先移开目光，起身。“我请假也是很麻烦的，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话语刚落，手腕就被一只纤细柔软的小手拉住。
他回过头。
“我听妈妈说，那天是你不顾自身危险重返大楼里把我救出来是吗？”
时满没有吭声。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杜施宁不解，“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可能就不会以冷漠的态度对待你了。”
“这是我的职责，没必要专门拿出来提。”
“不一样的！”
杜施宁紧紧抓着时满的手，眼里满是不赞成，语速也快起来，“那栋大楼里的人那么多，你又怎能确定我不在人群里？”
“退一步来讲就算我真的不在人群里，你又怎能确定我在家？”
杜施宁仰着脸，执拗的想要从时满这里得到一个的答案。
时满回望着这双澄澈的眼睛，手指无意识抽动一下。
杜施宁凝望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开口：“太冒险了时满，你太不珍惜自己了。”
时满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有！”
“你不是无法百分百的保证我就在家吗？”
“如果我真的不在家的话，万一我就是那么碰巧的出门买点东西了，你不就白进去了吗？”
杜施宁说的话都是她的真心。她很感激时满在两人都已经说开了的情况下依然奋不顾身来救她，但她同样也不支持这样的做法。
“至少我赌对了，你确实也在家。”时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平静的。“你是教授的女儿，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会进去的。我得亲自确认你没事才行。”
杜施宁呼吸一滞，抓着时满手臂的手逐渐卸下力气。
时满抽出手臂，“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杜施宁垂着眸，用力咬着唇。她对着时满走到门口的背影小声开口，“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时满回眸一笑，不在意地摆着手，“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大门关上，时满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毛雨婷还是会不时跑到舞蹈教室来观看杜施宁练舞。
杜施宁伸出手臂，踮起脚尖，修长的脖颈优美的向上仰首。她小步小步地向前移动，在转圈时没留神直接摔在地上。
一滴，两滴——
外面的雨渐渐大起来，重重砸在新长出来的枝叶上，打在窗户上。
杜施宁从地上爬起，目光落在被雨水淋湿的窗户外。窗户之下，她的脸被雨水分裂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毛雨婷忍不住出声：“小宁，你这段时间状态有点不太好。是还没从火灾中回复过来吗？”
“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心理医生？”
再怎么说也是死里逃生，杜施宁从小就能忍，保不准心里已经碎成什么样了。
“不是，是我个人状态出了点问题。”
她从毛雨婷手中接过水瓶饮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自从上次时满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她没有主动去找过房子，时满也没有催促过她离开。两个人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谁都不先低头，但又保持着微妙的关系。
明明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她会心烦呢？
“发生什么事了？”毛雨婷问。
杜施宁垂着眸放空大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就是，我好像和一个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