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离家的难过，杜施宁心里一震。

没有给杜言峰答复，她已经来到安检口。杜施宁站在人群后面，拎着背包肩带的手无意识收紧。带着满腹疑问，一时间看不懂杜言峰的想法。

沉闷的心情一直维持到回到家为止，她关上大门，蓦地松了一口气。

环顾家里一周，家里还是维系着离开前的样子。除了家里花瓶里的花有些焉了外，就是家里少了圆满的声音。

拖鞋走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杜施宁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风吹动的声音。心里的某个地方再次落空，好像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块。

她没有把行李箱里的换洗衣服取出来，反正过不了几天她还要离开。

杜施宁拿出手机，想告诉时满杜言峰要她离开的事情，来回编辑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一直到离开前一天，她才跟时满说了自己要离开去比赛的事情。

毛雨婷带着几位参赛选手一起来到省城。刚来到赛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大家立刻就投入到热身中。

因为是地方性比赛，参赛人员较少，比赛时长跟大型赛事比起来也更短。就连参赛的俱乐部也只有寥寥几家。

再次在冰场上见到杜施宁的身影，在场的许多花滑选手都有些惊讶。

李佳梦佳更是直接上前和她打招呼。

“杜施宁！”

杜施宁停下步伐，转头就见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孩子亲昵跟她打招呼。她眨眨眼，李佳梦转眼来到她面前。她微微拧着眉，思考着，还是没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你果然回来了，我还以为教练是唬我呢。”李佳梦惊喜道。

杜施宁微微张开唇，到嘴边的那个名字怎么都喊不出口。她淡淡的应了声，“嗯。”

“你这两年都去哪了？怎么都没听到你的消息？”

“动手术去了。”

李佳梦了然，她以前就知道杜施宁有严重的腿伤。目光落在她的腿上，她关心道：“现在没事了吧？”

“嗯。”

“那就好，比赛加油！”

望着李佳梦离开的身影，杜施宁舔着唇。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不知为何还有着一层蒙雾。

她在冰场上做着热身，转入跳跃。轴心没用变化，高度和转速也足够。稳当的落在冰上划出一条清晰的刃痕，杜施宁清晰地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她怎么回来了？”

“所以网上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看来这次的比赛是没盼头了。”

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窃窃私语，热身完后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单人比赛一般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天是短节目，第二天是自由滑。

在比赛前毛雨婷帮她新编了一个节目，杜施宁练习了几次后总感觉不太满意，所以这次的比赛她还是用以前的曲目。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戴着耳机，里面放着的是明天自己要表演的曲子。前奏一出来，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所有动作。要做哪些跳跃，哪些旋转，有哪些滑步，全都清晰的印在大脑里。

在休息前，手机屏幕倏然亮起。

【比赛加油。】

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杜施宁不禁勾起唇角。

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在准备发送的那一刻唇角的笑容顿然凝固。想到比赛结束后就要从时满家搬出去，她把长长的一大串回复全部删去。

一把盖上被子，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已经准备齐全，毛雨婷来叫她看到她这副全副武装的模样有些茫然地乍舌。她歪头，打趣道：“这就打算认真了吗？”

杜施宁丢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我什么时候没有认真对待过？”

毛雨婷上下打量着她，明明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她带着一群人来到比赛场所。

杜施宁的比赛顺序在偏中间的一个数字。在抽到这个号码的时候她是稍微松了口气的。如果是以往的她对于是最前面还是最后面出场都不会有任何的压力，但这次的比赛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在头和尾。

许是太久没有参加正式的比赛导致她有些怯场，以往的她并不会看每位花滑选手的表演，这次竟然在外面认认真真的从头看起。

严肃的态度让陆晓也连连感叹惊奇。

“看来是太久没比赛了感到紧张了。”她靠在杜施宁身边，挑眉。

杜施宁拉下她压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不冷不淡，“我这是在做水平了解。”

“咦惹，水平了解。说得那么厉害。”陆晓阴阳怪气，她拍拍杜施宁的肩，“放心，只要你不失误，基本上这个第一你拿定了。”

国内近年来一直没有能跳出四周跳的女单，唯一两个比较有技术性的选手还是从那个冰雪大国从小训练回来的。在技术水平上，杜施宁无疑是处于第一阶梯的。

她们这些人，在跳跃上比不过她，只能争取在别的方面争取提高竞争力。

杜施宁没有说话。心里还记着前段时间输给陆晓这件事。

看着前面其他选手的表演，她对其他选手的水平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心里已经确定是能拿稳名次了，可随着其他选手的表演结束，越是临近她竟然也开始紧张起来。

掌心冒出很多冷汗，她用衣服擦着手。

过了一会儿轮到她上场了，她舔了舔唇，滑到冰场中央。

刚刚还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倏然消失，周围陷入一片沉寂之中。随着紧凑的音乐响起，她开始了她的表演。

短节目有严格的技术动作要求，再加上时间比较短，选手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一系列的规定动作。

由于是熟悉的曲目，她动作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旋转、步伐，每个都像以往那样完美的完成。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在跳跃上她没有执着的跳出四周，而是保险起见选择了全都选择了三周。

在最后一个跳跃落地后，她也没有松懈下来。直到最后的动作收尾，一曲终了。

她喘着粗气，看着上面的计分板。

64.67，断崖式的拉开差距。

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直到上场前她都还在担心比赛的时候会突然想到沈初棠导致影响比赛。或许是自己重视这个复出后的第一场比赛，也可能是降低了跳跃的难度，她没有任何意外和担忧的就完成了这场表演。

之后的自由滑更是她的强项，只要正常表现，不出意外她就可以轻松拿到名次。

在她的分数出来的那一刻，在场很多选手都爆出惊呼。有些是新选手，有些则是没想到分数会那么高。

低迷的氛围顿时在后面那些还未出场的选手弥漫开来，有些选手甚至心态已经开始崩了。

陆晓看着这个分数，比上次在俱乐部比赛的时候还要高，挑着眉吹着口哨。杜施宁回来的时候，她调侃着：“小姐姐这次上心啦？”

杜施宁接过她递来的毛巾，闻言凝眉：“我哪次没上心？”

对于比赛，她一向都是以最认真严肃的态度去面对的。哪怕只是这种地方性的小比赛，她也会全力以赴。

“上次？”

提到上次的事，杜施宁脸一黑。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连跳的失误。哪怕现在她已经能确保不会再发生上次的失误了，单是落败这件事就多少还是刺激到她了。

不是输给那些顶尖的世界级选手，也不是输给沈初棠，而是她曾经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水平和技术甚至远不如她的一位选手。

“上次……”

她无法为上次的落败找借口，也不想找借口。失误了就是失误了，没什么可说的。

“不会有上次了。”

声音低沉，杜施宁的眼里燃起一簇小火苗，迸出一股劲。抓着毛巾的手收紧力道，现在她的目标只有先拿够积分才是。

紧跟在杜施宁身后从出场的是昨天向她搭话的那个女孩子。

听到广播里播报她的名字，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终于清晰。

李佳梦，和她一样都是在国外训练长大的。只是她是在北，而李佳梦则是一直在西。

之前在全国赛的时候中途退赛了，之后也跟着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佳梦的表演主要以力量型为主，她的转速很快，跳的也很远。短短两分多钟的表演看的人热血沸腾。

她下来后隔着大半个冰场向杜施宁微微一笑。

杜施宁愣了下，颔首。

仔细一想的话，那年全国赛也是惨烈的程度。先是冠亚军预定的沈初棠在比赛前一天去世，紧接着非常有实力的李佳梦也在比完短节目后突然退赛没了音讯，再然后就是有几位年纪稍微比较大了的前辈在分数上拼个你死我活，在自己最后的职业生涯里不留遗憾。

分数榜上的人一直都在上下变化，而她一直稳居最前面。

那段记忆始终都是恍惚的，杜施宁却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分数版上始终变化的排名。

比赛结束后，女单这边就落幕了。

在杜施宁发呆的这段时间里，李佳梦跑过来，“hi！你觉得我刚刚表演的怎么样？”

杜施宁回过神，对上她那双自信的双眸，点头：“很厉害，跟那次的全国赛相比厉害了很多。”

听到她的回答，李佳梦笑出声。波光潋滟的双眸里染着欣喜和安心。

“你终于想起我了。”

“嗯，当时的季军预定。”

“啊，好讨厌！”李佳梦捂住耳朵，睁着一只眼调皮的笑道，“我不喜欢季军这个称呼。要拿肯定是要拿冠军。”

杜施宁笑出声，“那如果在国际赛事上拿到第三名呢？”

李佳梦一秒变卦，“那倒是可以考虑接受一下。”

两人相视一看，同时笑出声。

“你当年怎么突然就退赛了？”杜施宁问。

“家人去世了，在回去的时候又碰巧遭遇了车祸。没办法只能沉寂一段时间了。”

李佳梦说的轻松，同样在那段时间里经历了相似事情的杜施宁却能清楚的感同身受。

“那我们经历还挺像的。”

“大概？”

两人又笑出声。

命运真的很爱开玩笑，前两年正好处在国内花滑的巅峰时期，出了很多优秀的花滑选手，在全国赛后大部分都退役了，仅剩下少部分还在。

当时的冠亚季军预定在短短前后两天的时间里就离开了两位，仅仅剩下的一位也在比赛结束后消失了。

现在当年的冠军和季军预定再次相见，还是在赛事级别并不算高的地级比赛相见。

李佳梦短节目的分数只低了杜施宁3.15分，目前排名第二，与第三名断崖式的拉开距离。

“这次回来，我们的目标应该一致吧？”李佳梦坐在杜施宁身侧，写满了野心的双眸睨了她一眼。

“大奖赛？”

“你目标怎么这么低！好不容易都回来了，肯定是要冲刺最高水平最权威的那个！”

李佳梦说着，紧紧拉着杜施宁的手，一脸认真严肃地开口：“跟我一起说。”

“我要参加，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

沉寂许久的心猛然一颤，久违的热情再次传遍全身。

抿着的唇角慢慢翘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