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料到杜施宁会这么问，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音响。
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杜施宁紧张地咬着唇。沉默弥漫在两人身侧，她突然就没了勇气听时满的答案，选择了转移话题。
她故作轻松，“你猜我今天回家干嘛去了？我把圆满托付给爸爸妈妈照顾了。”
“确定只是单纯把圆满交给教授和师母，而不是自己想回家吗？”
“我像是那种恋家的人吗？”杜施宁不赞同地鼓起脸。
时满在手机那头沉默。
杜施宁气急：“给我否认啊！”
“好像……不太行。”他故意拉长语气，轻笑。
杜施宁气呼呼地一拳往抱枕挥去。
听到那边咋呼的声响，时满这才开口，他含着笑意问：“是谁找房子说要差不多的户型？又是谁说要一模一样的家具？还有谁故意把师母给我带的东西悄悄占为己有？”
每一条都精准的戳在杜施宁的肺管子上。
“这不是恋家！是恋旧！”
“好吧。那又是谁那天在医院听到父母不能立刻赶来，脸都黑了？还有那次把圆满的照片发到家族群里我有看到你几乎隔两天就在家族群里发一些无聊的小动态。比如云城的天气，比如想吃的菜……”
杜施宁脸一红，甚至顾不上责怪时满偷看她聊天记录这件事，小声嘟囔着：“反正不是恋家！你别忘了过年还是父母催我才回来的，我要是恋家早就飞奔回去了！”
“嗯……这确实是非常有力的一条证据呢。”
杜施宁骄傲的扬起脑袋。
“可我记得你那天的飞机因为天气原因晚点了……应该是晚了三个小时吧……如果是正常时间来推算的话，应该是最早的一班飞机。”
“大小姐你又不差那点机票钱，说实话明明可以选择中午的时间段出发，怎么偏偏是早上呢……”
故作沉思的语气听得杜施宁脸赫然一红，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戳破的心虚感。
她嘴硬着，“搞笑，你怎么知道我坐哪班的飞机？”
时满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坐的飞机是那班，但你回来那天天气确实不太好，大部分航班都延误了，甚至还有少数航班取消了。施宁，我在见到你后就去查了航班时刻表。”
这是一件她从未听过的事情。杜施宁猛地一愣，声贝不由抬高：“你在我回家那天就查了时刻表？”
时满摸着鼻子，有些心虚：“这不是太久没见你了就想迫切的了解你的信息。”
“变态！跟踪狂！但凡事情再严重一些我可是可以告你蹲大牢的。”
“不，最多只构成口头教育。”
“你还有理了！”
“嗯，我是没理。当时的你一见到我就好像个小炮仗一样，我只是想靠这种方法更了解你一些。”
“从现在开始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会变成空有肌肉和体格的变态跟踪狂。”
电话那头传来他细密低沉的轻笑，杜施宁这会儿还气在上头，刚刚的伤感一扫而空。
她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猛地推开卧室大门，与门外的两双眼睛蓦然对上。
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杜施宁率先打破沉默，皱起眉，“你们在门外干什么？”
“我送牛奶。”木云烟连忙举起手里的牛奶。
杜施宁瞥向杜言峰。
杜言峰挺直腰板轻咳一声，“家里的牛奶过期了，我忘记提醒你妈了。”
“孩子她妈，过期的牛奶不能喝。把我家乖乖的肠胃毁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早说，这种东西不该早早就丢了吗！”
两人一边斗着嘴，快步下楼。背影里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杜施宁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脚边传来一道娇柔的猫叫。
“你也在门外偷听？”杜施宁蹲下来，伸出食指用力戳着圆满的脑袋。
圆满似乎是听出了她在和谁打电话，爬到杜施宁的腿上伸手够着她的口袋。
“你要手机吗？电话已经挂断了，下次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再叫你吧？”
她没有避讳地坦然说道，在楼下假装很忙的木云烟和杜言峰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抬眼看向她。
“小宁，你恋爱了？”
杜施宁抱起猫，淡定的回答：“没有啊。”
“那你刚刚……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杜言峰原本想说他们听到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中途他被木云烟用力掐了一把，连忙改口。
杜施宁板着一张脸，眼里透出警觉和不悦，“果然刚刚你们是在偷听吧。”
“这怎么能算偷听呢。爸爸妈妈也只是关心你的情感生活而已。现在女孩子孤身在外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你这种长得又漂亮又有钱还好哄的人，是那些混蛋最先下手的目标。”
一开始杜言峰还只是很正常的说着，说道后面的时候情绪愈发激动，眸光一闪，脸都气红了。
好像杜施宁真的被哪个混蛋骗走了一样。
杜施宁无奈地叹着气，“你们直接听也无所谓，反正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
她从小就不常和父母在一起，除了寒暑假的时候父母会专程过来陪她以外，基本都是分隔两地。她也明白自己的父母是害怕她出事。
他们是一对很好的父母，杜施宁也不会特意瞒着他们什么。
两人眼睛一亮：“那……”
“我刚刚在和时满聊天。”
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凝固住了。
“刚刚爸不是讲了不少他的糗事嘛，我就去打趣他想看他吃亏。”
说的合情合理，确实是他们女儿的性子。
“不过，你们怎么只听前面一部分?后面我都和他吵起来了！”想到时满干得不可见人的事情，心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算吵架吗？”沉默了一会儿，木云烟反问。
“怎么不算，我都骂他变态跟踪狂了。”杜施宁气鼓鼓地叉着腰。
“那种……在国内应该算情趣吧？”这话说的杜言峰没有任何底气可言。
杜施宁15岁才回得国，之后也没有在国内上学，文化上的差异可能有点……
她衷心的评价：“这个国家真要完蛋了。”
两人完全没意识到彼此之间的交流隔了多深的沟壑，一边是以为他们全部都听全了，另一边是碎片化的听到了一点，完全没想过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所想。
在杜施宁回房间后，木云烟和杜言峰面面相视。
木云烟率先开口：“你怎么看？”
杜言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孔。
“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撮合的心。”
“现在呢？”
火红的星子再次燃烧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那边不放人。”
在临走当天。
木云烟早早就准备好了早餐，等着杜施宁起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精心准备好的早餐就要放凉了，她忍无可忍。
一把掀开厚重的被子，她黑着一张脸怒声道：“起床！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吗？”
杜施宁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上的被子还突然没了。她嘟起嘴，睁开迷离的双眼。茫然地与木云烟对视后，她从木云烟手里拽回被子。
“不要，我要睡觉。”
“那你定好的飞机怎么办？”
“不去了。”
“你教练那边怎么说。”
“晚点回去。”
她再次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脸上挂着一副满足的笑容。
木云烟深吸一口气，直接摔门离开。
杜言峰瞧见自己妻子这般气恼，就知道人肯定没醒。他一手拿着报纸，另一只手端着咖啡杯，悠然地抿着：“别生气。小宁那孩子有着分寸呢。”
“哦，有分寸是指不到最紧迫的时候都可以随意乱来是吧？”木云言冷眼，看到杜言峰这悠哉的模样就来气。“都是跟你学坏了，你还一天天纵容她！”
“女儿像父亲难道不好吗？”杜言峰放声大笑，“就这一个女儿，不替她谋划可不行啊。”
木云烟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她干脆不管了。“算了算了，随你们便了！一个两个看着就来气。”
杜施宁赖了近一个小时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双迷离的大眼傻傻地盯着凌乱的大床，她抱着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想走。
木云烟昨晚就帮她把行李收拾好了。考虑到后面杜施宁可能会很忙，还有些别的原因，她没有让杜施宁带很多东西。
杜施宁下楼的时候看到还在楼下看报纸的杜言峰，疑惑问道：“爸，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杜言峰道：“今天请了半天假。”
“你要是再不醒来他后面半天也可以直接不用去了。”木云烟端着热好的早餐，从厨房里走出。
杜言峰被老婆落了面子也是一脸乐呵呵的模样。
杜施宁简单的吃了些，坐在后座上。
不仅仅是杜言峰请了假，木云烟也在昨晚的时候就提前请好了假。一家人整装待发地前往机场，一路上杜施宁显得精神不济。
“没休息好？”杜言峰问道。
“还好。”
导航不断传来提示声，杜施宁心神不安地看着时间。
“怕赶不上啊？”木云烟问。
杜施宁沉默不语。
一直到机场都还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杜施宁闷闷不乐地下了车。
她垂头丧气地站在行李旁，木云烟像往常一样叨叨的叮嘱。
“在那边记得按时吃饭，注意身体，你的腿虽说做了手术但可没说可以经得起你乱来。”
“在陌生的城市也要注意不要跟着别人乱跑，不要人家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跟着人家跑了。缺钱了就说，家里不差你那点饭钱。”
“记得替我和你教练问个好，你教练最关心的就是你了，你没事也不要总任性的请假。”
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话，杜施宁点着头。她正准备开口，下一秒落入一个馨香的怀里。
“比赛名次不重要，不要太有压力了。累了就回家，爸爸妈妈一直在家等你。”
杜施宁眼前倏的模糊，她故作淡定地挪开视线。
“你们就那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木云烟欣慰一笑，轻轻拍拍她的头，“傻孩子。”
一直到安检口两人没法再继续陪同了，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在转身的那一刻，杜施宁咬紧牙关重重吸了口气。
“小宁！”
听到呼唤的那刻，她立即转过身。
只是这一次对上的是杜言峰晦暗不明的双眸。
杜施宁一愣。
他说：“这次比完赛后就赶紧从时满家搬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