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容与和廉贞放轻脚步上了楼梯，在保护罗容与这方面，廉贞已经很熟悉不过了，驻足在门口，廉贞正准备开门，罗容与叫住了他。
“小心些，这里面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廉贞抬手召出了玉衡剑：“管他妖魔鬼怪，我一剑斩断他的退路。”言罢，廉贞就直接推开了门，和幻境中一样的声音，罗容与绷紧神经，最先看的地方就是屋子上方。
没有人。
他松了口气，屋子里和幻境不一样，还是一样破烂，也就只有门是好的。
“不对劲。”廉贞突然沉声道，“为什么只有这扇门是完好无损的，我们从醉生楼离开不过是月余，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容与转身出去：“发生了什么，一问便知。”
*
天枢阁里，玉皇背着手站在齿轮边，看着无数个齿轮不停的转动，六界便在内不停的循环往复，长离站在一边等着他说话。
“凤儿此行下去可有何感悟？”
长离道：“居于天观凡若蜉蝣，居于凡观凡若千年。”
凡间苦短，是神明体会不到的。
玉皇好像料到他要这么说，笑了一声，让他看转动的齿轮：“你看，齿轮转动一齿，就是人间的一个日夜，人间虽苦短，可终究比不上神仙的千年万年的虚无，人没了，还可以重新投胎，可以一直投胎到万物皆归于混沌，但神明陨落了，便是完全消失在整个世间，再也不复存在。”
“到那时，你就是这个世间唯一的神。”
长离心里叹然。
是啊，到那个时候，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像一个无魂之人飘荡于六界之中，可能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六界了，只有一只凤凰在九州飞来飞去。
“不仅是唯一的神，也是唯一的人。”长离淡然道，“世间万物皆有灵，道法自然，生死循环，人间轮回，永远都不会停，齿轮不停，万物永远都不会归于混沌，神族作为六界之主，要有为。”
玉皇转头看他：“凤儿这是何意。”
长离道：“倘若神族无为，只想着万年之后还有神族血脉绵延，那六界终究会有一天会坍塌，如今的神族日渐没落，其他四界已经逐渐怀疑神族的统领能力，长离妄言，还望天尊见谅。”
他道自己说的是狂妄之言，还希望得到原谅。
玉皇不说话了，半晌后出声道：“你这是在说吾没有当好这个天尊。”
玉皇换了对自己的称谓。
长离深吸了一口气：“长离并无此意，长离唯愿天尊削去‘始祖’之位，将我贬入凡间，如若天尊准允，长离此生不再踏入天宫一步！”
玉皇狠狠的甩了袖子：“我看你是疯了！”
言罢，他端坐回了案桌后，平复了半天的怒气，又道：“那你说，怎么治，如何治，神族在你眼里，如何才是有为。”
长离不说话，玉皇无奈：“行了，抬起头来，说话。”
长离这才站直，恢复了脸上的淡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六界之中凡界排在末尾，因为凡人并无修行之力，但是维持六界运行最基本的就是凡人，但如今妖族肆意横行，妖兽逐渐都逃窜，虽然经过归原坪的妖回回归本然，但妖族的隐患，还属最大，神族若是只将目光放于一族身上，未免太过于伤人伤己，妖族极有可能早已经沆瀣一气，找合适的时机一举击溃神族，倘若到时候妖族得逞，六界毁于一旦。”
这么简单的道理，玉皇不可能想不到，只不过一直在捂着耳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此时天宫派出天兵讨伐妖族，而且是整个妖族，那当年的六界大战也极有可能再次重现。
长离也知道，但入境的六界就像一枝摇摇欲断的芦苇，如果不稳固根基，一点水来了，当即就会被冲断。
玉皇扶额沉思，长离也懂他的难处，便又道：“或许神族并不用讨伐整个妖族，妖族沆瀣一气，必有一族最先出动，直击要害。”
长离的意思是找出统领整个妖族击溃天宫的一族。
但敌在暗，己在明，妖族种族众多，他们怎么大海捞针找到幕后之人。
“涂山。”
*
千年前的涂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仙山，当时还有凡人经常上山求仙问道，而涂山上也确实坐落着许多仙门世家，但此时的笼罩着涂山的，已经不是充沛的妖气，而是萦绕的妖气。
涂山脚下有一片乱葬岗，埋葬的都是被涂山狐祸害的尸骨遗骸，白骨遍野。
有人一脚踩在了一个头盖骨上，头盖骨应声而碎。
那人弯腰捡起一片碎片，本来是坚硬的碎瓦，结果拿在他手中化为齑粉被风吹过不见，这人穿着一身紫纱和红纱飘渺的纱衣，腰间手腕都带着铃铛，走的时候便会发出铃铛声响。
眼尾上挑，笑容魅惑，便是那日控制滃兽伤了长离的肖鹤羽。
肖鹤羽低头看着一片乌黑的山下，脸上笑容不减淡：“终于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脸上带着面纱，身穿着和他相差无几的衣服，摘下面纱，露出来的脸正是昔日醉生楼的掌柜，柳昭月。
“人现在在哪儿。”
柳昭月行了他们狐族特有的礼节，恭敬道：“回禀君上，玄天天尊已经到了天狐阁。”
“嗯，就按我们涂山一族的礼节，好好招待天尊。”
“是。”柳昭月像鬼影一样直接跳下屋顶，人消失在茫茫月色里，而肖鹤羽却摩挲着手里的玉珠链，沉声道：“神族，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天狐阁里，玄天一身银铠坐在主客座，周围都是遮着面纱的女狐妖们，发着银铃一般的笑声又是给他倒茶，又是和他说话，玄天不为所动，也不喝茶，问了今天晚上的第五遍：“你们的君上吗？”
“君上知晓天尊今日来访我涂山，特意去为尊上准备了一份大礼，马上就到了。”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众狐看过去，都端正行礼，“狐女大人。”
“都起来吧。”柳昭月走过来，亲自给玄天倒了一盏茶举在了他眼前，“尊上是不爱喝我们狐族的眷灵茶吗？喝了，可是能增加上千年灵力呢。”
玄天抬眸看他，眼底都是寒冷：“我不缺。”
柳昭月起身说了声“好”，“不愧是尊上。”
玄天再也没有耐心和这群狐狸去打太极，站起了身：“狐女大人来我天宫，我天宫可是好生招待，怎么如今我到了你们涂山，却是连你们君上都见不到。”
柳昭月笑了一声：“尊上在说笑吧，我何时去过天宫。”
玄天向她走了几步，沉声道：“归原坪的泉水，狐女大人没少饮吧。”
廉贞的天箔传到天枢阁后，仙童直接传达给了昊天，昊天第一时间开启了紫薇回溯镜，一一对应后，柳昭月被肖鹤羽带回的时候正好和归原坪的那只狐狸消失的时间一样，昊天遍览翰宝阁的所有仙籍，其中有一本画着六界所有统领之主的画像，他在回溯镜里看到了涂山的新任天狐——凌羽。
知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立马传音于玄天。
误打误撞，涂山，就是那个背后之人。
玄此时去无异于入虎穴之中，他没有带天兵，只身一人，涂山狐妖灵力强大，翰宝阁有记载，曾经有天狐修炼过道君，修行为道，能修到道者，已经超过了六界所有人。
昊天只能先传音于玄天让他先见机行事，他随后派出天兵支援。
玄天看着柳昭月，柳昭月眼睛里还带着笑，根本没有一丝畏惧，随后轻笑了一声道：“尊上认错人了吧，我从未去过你们神族的天宫，更别说归原坪的泉水。”
玄天看出来了，柳昭月就是见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咬死了不承认。
他正准备再说话，柳昭月却先行开了口：“但我听说，你们的归原坪里，好像关过我们的族人。”
“狐族吸食人族精魄，自然要带回归原坪净化，不过不巧的是，你们的那个族人，早就已经跑了。”
“哦？”柳昭月坐了下来，拍了拍手，“带进来。”
闻声有两个男狐带着一个和柳昭月穿着一样的女狐进来了，柳昭月手肘撑着桌子，抬头看着玄天道：“尊上看看，是不是她？”
玄天皱眉，狐妖一族素来有女狐掩面的习惯，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却成为了狐族可以反咬神族的利器。
“尊上不说，你自己说，你从哪儿回来的。”
那个跪着的女狐颤颤巍巍道：“九重天宫……归原坪……”
“大点声！”
“归原坪……”
柳昭月笑：“那便是了，”她看着玄天道，“狐族百年来一直遵守盟约一点都不肯懈怠，但偏偏就是有一些杂碎子不听话，跑了出去，这不被你们捉去了归原坪，但又不接受点化跑了回来，君上可是生了好大的气……青凡。”
跪在地上的女狐应了一声。
“你愿不愿意跟着尊上回去重新接受点化呢？”
“奴……奴愿意……”
玄天眼里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了，但他不能冲动，他握紧了拳，最后也只是转头对柳昭月说：“那就多谢狐女大人了，这位青凡姑娘，我就先行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