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卓衡消息时祝今窈没敢抱太大希望，怕期待越多失望越多。
然而次日她就收到了周霁的正式通知。
接到周霁电话的时候，祝今窈刚被陈漫喊到公司。
她站在公司走廊里，看到那串熟悉电话号的瞬间，深深吸了口气，就近推开沉重的金属门，走进楼梯间。
电话里的女声依旧干脆利索，告知她是蔚然这个角色的最佳首选以及郑导对她的青睐后，仔细说明情况：“拍摄周期三个月，开机前集训三周，开机时间和具体的拍摄计划稍后会有人发到你邮箱里。”
祝今窈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有点回不过神。
周霁接着说：“对了，麻烦告诉我你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最好这两天就能完成合同对接。”
“好的，我一会发你微信。”
挂断电话后，她按捺住兴风作浪的心跳，阖了阖眼，从楼梯间出去，敲响陈漫办公室的门。
陈漫正弯腰在饮水机前接水，看到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坐，而后端着杯子坐到办公桌后。
还没等祝今窈想好怎么开口，陈漫就把一张名片递给她。
名片是简约的蓝白配色，上面印着“创域资本总经理助理—郄东”。
领域资本，付聿的公司。
祝今窈眉头微拧，不理解地看向陈漫：“漫姐，你这是——”
没等她说完，陈漫又从办公桌档案盒中拿出份项目合作协议合同，推到她面前。
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祝今窈敛眉扫过合同标题，再看一眼名片，终于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去跟付总谈判，拿下这个项目的投资？”
陈漫手指交握在胸前，颔首：“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
陈漫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指指合同：“不需要你谈判，你只要说服付总往上面签字就行。”
祝今窈难以置信：“漫姐，你们太高看我了吧？你和秦总都拿不下的投资，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陈漫不否认地点点头，眉眼含笑：“以前你是做不到，但现在嘛，不一定。”
祝今窈知道陈漫在旁敲侧击她，用她“男朋友”的背景来打动付聿。
可是他们的关系压根就是假的。
不敢让陈漫知道她一直在虚张声势地唱空城计，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漫喝了口水：“对了，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祝今窈怔了下，战术性咳嗽两声，把电影试镜通过的事跟陈漫讲了遍。
意外地，陈漫不仅没怪她自作主张，还答应得很痛快：“你可以演，这电影班底有爆的潜力，我很支持，但是——”
祝今窈凝神听她说话，只听她意有所指地说：“这个合同……”
“漫姐，我答应你去找付总谈一谈，但是最后结果我真的不能保证。”
陈漫不太满意她“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语重心长道：“今窈，你要知道你跟公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合约还有六年多……公司有实力了你才能接到好戏不是？”
祝今窈微笑：“我尽力试试。”
陈漫点头，用电脑看了下《遥远星》的筹备信息，咂舌叹息：“你竟然能面上这个组，男朋友出力了吧？”
祝今窈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看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俩吃个饭。”
陈漫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祝今窈扯扯唇：“怎么能让漫姐请呢？应该是我们请你吃饭，不过他这段时间有点忙，等有空我们一定请。”
心里想的却是等过几天就找机会说分手了。
这番话说得陈漫很受用，她摆摆手：“欸，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
闲扯几句后，陈漫回归正题：“不是下周进组？时间急迫，你现在就给郄助理打电话，跟付总约时间。”
在她严肃的眼神中，祝今窈不紧不慢地播出名片上的电话。
付聿这周行程是满的，但听到祝今窈的名字后，还是松了口，让她在周日下午去核心商区一家球馆等他。
走出公司，祝今窈下巴颏儿扬起，望着蓝天张开双臂，眯了眯眼。这一切都过于顺利，甚至顺利得不太真实，像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林夏妤说今晚要在“无声”给她开庆功宴。
晚上七点，祝今窈到酒馆的时候，林夏妤已经在角落的小隔间里和人家聊得火热了。
收到她的信息，林夏妤连忙站起挥挥手。
祝今窈没摘墨镜，慢腾腾坐她旁边：“这也太高调了，半路开香槟容易出事儿。”
林夏妤赶紧呸了声：“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酒馆里放着首舒缓的英文歌，蓝粉色变换的流动光波浪般掠过玻璃杯，再掠过卡座其他小姐姐的脸。
祝今窈愣了下，发现这隔间里都是女孩儿。
“你裹这么严实干嘛？这些都是我发小，不会乱说的。”
闻言祝今窈不再遮掩，摘下墨镜和围巾，和她们逐一打招呼。
万晴也从林夏妤嘴里听说她试镜成功的事，给她送了杯莫吉托表示祝贺。
女生们在聊周围谁谁结婚了谁谁谁生了孩子，祝今窈不认识她们口中的人，只能充当吃瓜群众。
喝几杯酒后林夏妤终于想起正事儿，打个响指：“对了，姐妹们，我今天叫你们来呢是有件事！”
在座女生纷纷停止闲聊，好奇地朝她看来。
林夏妤满意地说下去：“窈窈呢有个喜欢的男生，现在发展到微信好友那步，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
有女生眼睛顿时亮了，热情地拿出手机催促：“快快！最喜欢这种事，快把你们聊天记录发给我们看看。”
祝今窈一怔，随即点点头。
面对面建群后，她直接把消息截图发到群里：“那就拜托姐妹们啦！”
女生们连说小意思，捧着手机观摩他俩的聊天记录，七嘴八舌，哇声连天。
“姐妹，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对！这还追什么啊，直接表白就行，百分百同意！”
耳际响起她们此起彼伏的感叹声，祝今窈把嘴里那口酒咽下去，乌眸清亮：“真的吗？”
“保真啊！”
“快，你要不假装喝醉了给他打电话呢？探探他对你的态度！”
姐妹们热心肠地给她支招。
酒馆内空调风郁蒸，祝今窈被热浪烘得脑中醉意愈发强烈，理智消失大半：“那我该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要让他听出你喝醉了，他对你有意思的话肯定会来接你……”
“别犹豫了，他绝对喜欢你，早告白早享受！”
林夏妤拍拍她的肩：“演戏你不是专业的嘛，就当是演一场醉酒戏呗。”
祝今窈被她们鼓动撺掇的心脏怦怦跳，打开微信，葱白手指悬在“语音通话”上方。
颤着手指刚要摁下，屏幕上方通知栏忽然不应景地弹出条推送：【你关注的@靳崇上热搜了：云醒千金买了十万本靳崇新书】
祝今窈指尖上移，顺着这条推送点进微博。
尔朵v：【十万本[图片]】
图片里，长相漂亮的女人露出三分之一的笑脸，双手比心，透过手指缝隙可以看到摞得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书，像座高山巍然屹立在她身后。
祝今窈通过书封颜色认出来，这书是《落羽》。
底下评论区非常热闹——
【天啊见世面了，有钱人追人都是这么追的】
【十万本，那得多少钱啊？已知《落羽》的定价是45】
【啊啊啊这声嫂子我先叫为敬，嫂子好有实力！】
【有些粉丝能不能别乱认嫂子，再说一百遍靳神单身！！】
祝今窈骤然清醒，暂时因被女孩们鼓舞而消失的理智缓缓归位，意识到她和他之间的差距。
而且他聊天语气向来温和，从不驳人面子，估计被她们误解了。
她不会轻易放弃。
但现在显然不是表白的最好时机。
林夏妤瞥见她的屏幕，抬头看她：“你买了多少本？”
“一本……”
“？”
“也没买。”
“………………”
林夏妤沉默了。
祝今窈是真的不知道书圈也这样，她还以为只有饭圈粉丝才会给偶像冲销量。
林夏妤想起什么，陡然从兜里翻出一张皱不拉几的纸来，霸气地啪一声把它摁在桌上：“不行！咱们人穷志不穷！！”
祝今窈吓了一跳，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这什么？”
林夏妤得意地瞟她：“你大学写的情书啊。”
祝今窈敛眉盯着那张纸，迟钝地想起来——
大学里有门课是角色创作，某次上课老师让学生发挥想象力给一个人写一封信。
她写了封情书，写着写着把自己都给写感动了。回到宿舍，看到林夏妤买了个小保险柜，怕她自己粗心大意弄丢，就交给林夏妤保管。
林夏妤大概是喝高了，想一出是一出，整个人兴奋得不行：“现在就把这个发给他，怎么样？”
对面有个女生十分慷慨：“你要是不敢面对，我帮你发！”
没等祝今窈反应过来，林夏妤就一把抽出她手机，把情书和手机一起递给那女生：“行，婷婷你发。”
场面有点不受控制，等祝今窈回过神想阻止，手机忽然被人塞到她手里：“有人给你打电话。”
低头一看。
是付聿的助理郄东。
“祝小姐您好。”郄东话语严正，迅速道明来意，“不好意思，付总行程忽然变动，明早的航班去美国。”
祝今窈听着电话，注意力却不太集中。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您要是现在方便的话能来一趟鸿珑会馆吗？付总在这边等您。”
***
因为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祝今窈要先走一步。
林夏妤不放心，非要陪着她一起去。嘱咐发小们继续玩，今晚一切花销记她账上后，她陪祝今窈回家拿合同。
这期间祝今窈给陈漫打电话汇报了情况。
陈漫在参加一场酒局走不开，叫她先去找付聿，如果酒局提前结束的话再去找她汇合。
祝今窈喝的酒度数不高，从酒馆暧昧的氛围里逃脱后，脑子清醒不少。
坐在出租车后座，她打开微信。
然后发现那个叫婷婷的女生已经把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拍成照片，转文字发过去了。
通篇辞藻堆砌，陈词滥调，她只扫了开头就受不了了，捂嘴发出烧水壶一样的尖锐鸣声。
消息已经撤不回了，她自欺欺人地长按删除，不想看它一眼。
林夏妤被她生无可恋的表情逗笑：“安啦安啦，人家是干什么的？你写得再好在人家那里都是班门弄斧。”
“这破纸你干嘛留这么多年！”果然喝酒误事，祝今窈清醒后要疯，疯狂晃林夏妤的肩膀。
林夏妤抿住唇角，忍着笑意：“这不还没回消息吗？别着急啊。”
祝今窈面无表情瞥她一眼，觉得自己被她坑了。
寂静中有消息提醒音响起。
掌心被震得麻麻的，祝今窈手一缩，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被丢在车座，在林夏妤无情的嘲笑声中，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她才捡起手机。
【如果我没理解错，这是情书？】
林夏妤睇到屏幕上的字后激动地摇着她胳膊说有戏，催她快回复。
祝今窈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看出有戏来。
但她实在不想承认这东西是她写的，绞尽脑汁半晌，瞎掰扯：【我一个朋友想跟人表白】
【你能帮我看看这样发可以吗？】
很好，圆回来了，真是个聪明宝宝，祝今窈微笑。
林夏妤在旁看着她退缩，叹一口气，但尊重她的决定。
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发来一条：【文字识别错误率太高了，建议下载个专业的软件识别，需要给你推荐一个吗？】
祝今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纸太皱，有很多字识别错了。
她乖巧地回复：【不用，一千字而已，我会监督她一个一个改的】而后不安地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