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跟菜市场似的。

“哼嗯！”他轻咳了一声。

包来运闻声，赶紧拍了拍其他人肩膀，使了个眼色，扯着嗓门大喊：“头儿好，您回来了呀？头儿辛苦！”

瞬间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归位。不忘打招呼：“头儿辛苦！”

“头儿辛苦。”

“辛苦、辛苦。”

方文渊见着方谬天桌上的提篮，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然而方文渊什么也没说，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一群人又围上来。

“谬天，说你什么好呢？有女人追你，还是美女，不对，富婆。你小子哪儿修来的福气？居然把人气哭了！”

“谬天，这不刚好提前完成你的人生理想漂亮老婆、发大财。你都二十好几了，这还少奋斗几年……”

“你看人多贤惠，别不识货。我在家，一家老小一只鸡，分下来就只剩鸡架子给我啃啃了。你看你，一整只鸡。”

方谬天捂着耳朵趴在桌上，反驳道：“你们该干嘛干嘛，都很闲吗？”

方文渊隔着门听了大概，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这小子走桃花运，人都追巡捕房来了。”

想起刚捡到珍珠耳环宝贝成那样，想来是那个女人掉的。

方文渊坐位子上，翘着二郎腿。食指和拇指摸着前额，露出慈父般的眼神。

“都25了，是该讨媳妇了。再过两年生个大胖小子！”方文渊想着想着蜷起手指放在鼻下，忽然有些心酸。

方谬天这小子比他有本事，他25岁的时候迫于生计不得已在码头搬货。要不是偶然救下青帮的龙头，受其赏识当了他的师爷也不会被举荐给候鸿燊，一步步从小小的巡捕提拔成如今的警长。

甚至最后成为候鸿燊的女婿。

外头的人都羡慕他是上海王候鸿燊的女婿，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噩梦。

“我这辈子是不指望有后了，但是你小子……”方文渊埋头苦笑，仰起头眼泪却从左眼滑到了右眼。“把我熬死了，记得每年给我上个坟。”

飞达咖啡馆。

宫城看着对面拿他手帕抹泪的廖诗诗，一时不知如何安慰。直到服务生端上来一杯冰淇淋，廖诗诗才停止抽泣，疑惑地望向服务生。

“是我自作主张替你点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糟糕的心情也能变好点儿。”

廖诗诗望着宫城，很是感激。一激动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她用指尖顶着手帕按掉眼泪，埋怨：“同样是男人，方谬天怎么就……”话说一半，咬紧朱唇将话咽了下去。

既然是方谬天惹得她，宫城有了应对之策。

“肯定是他的错，该骂。不对，还该打！”宫城故意敲了下桌子。

廖诗诗一听这话，疑惑地眨眨眼：“我都没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宫先生您怎么就那么肯定是他的错？”

“让女人生气，让女人哭，都是男人的错。”宫城真诚地盯着她。

“噗嗤——”廖诗诗笑了，从宫城这样的绅士口中一本正经地说出风月场上男人哄女人的甜言蜜语，让她觉得既意外又好笑。

可她知道宫城故意的，想让她心情变好。

廖诗诗低头，见手帕上沾了口红。双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宫先生，把你的手帕弄脏了真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还你？”

“没事，一条手帕而已。”宫城已经习惯了，同样的手帕他每次都买一打。“廖小姐，叫我宫城就好。”

“那你也是，叫我诗诗就行。”

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

“先生，您的蛋糕。”服务生将蛋糕放到宫城面前。

外观看似简单的拿破仑，却用了繁复的起酥工艺。夹层丰富的酥皮之间鲜奶油和吉士酱散发出一丝丝甜腻的香气。

“宫先……你喜欢吃蛋糕？”廖诗诗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谈不上喜欢，只是今天去徐汇办事忘了吃午饭。眼下过了点儿也就不怎么饿了，刚好这个点儿当吃个下午茶。”宫城解释。

廖诗诗注意到他放桌上的文件袋，“还是之前你和谬天在查的那件事吗，查到什么没？”

“嗯，之前查到一些线索，不过……”宫城突然住口，想到最近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被人蓄意纵火，他不敢节外生枝，怕再度走漏风声。

刚才明明有什么要说却突然不说了，凭她对形形色色人的观察，立刻意识到了宫城的顾虑，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因为你是谬天的朋友。”

宫城皱了皱眉，抬头为刚才的行为作解释：“不，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之前出了些状况，我最近有些谨慎过头。”

两人各自享用着面前的食物，宫城打算进一步确认廖诗诗是否值得信任，又能信任到何种程度。

“诗诗小姐，你对方谬天的感情……你喜欢他吗？”宫城假装好奇。

如果他把进展告诉她，她是否会回头就告诉方谬天。

“连你都看出来了？”廖诗诗惊讶地微微张着檀口，噘嘴怨道：“他那个呆子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廖诗诗说着目光闪躲，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她拿起手帕擦着眼泪，几度哽咽将自己的委屈悉数向宫城吐露。

宫城听完，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可能他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假装不明白。”

“假装？”廖诗诗疑惑地盯着他。

“他知道，假装不知道。也许他不知道该如何拒……拒绝，怕伤害到你。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到男女之情。”宫城也是男人，有时男人对男人的这种行为解释更有说服力。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是吗？”廖诗诗停止抽泣。

宫城一时无以应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给予一个模棱两可地微笑，让她自己领悟。

“你忙着查事情，还浪费时间陪我。真过意不去，这顿我请。”廖诗诗表示。

“这……怎么好意思呢，诗诗小姐？”宫城委婉地拒绝让一位女士请客。

“你别跟我抢，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廖诗诗说着羞涩地低头，看着那块被口红弄脏的手帕。

“要不有个忙……不知道诗诗小姐有没有认识的日本医学方面留学回来的人士？”他在徐汇藏书楼翻查了半天，翻译出了部分内容，但是有些内容还是没有头绪。

“这个吗？我想想。”廖诗诗优雅地托着下巴陷入了思索。突然翘起兰花指道：“有那么一个，是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部毕业的，我可以帮您引荐一下。”

“真的吗？那太好了。”宫城眼中闪烁着惊喜。

“你要不留个电话给我，等安排好了我联系你。”

“好！”宫城刚要招手让服务生拿纸笔。

廖诗诗打开她的小皮包，拿出一支钢笔和名片推到他面前。

宫城诧异地抬头望向她。

廖诗诗不好意思地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少不了会记下一些有利的关系。”

宫城并没有排斥，他明白。拿起笔留下了联系方式。

结账时，还是宫城付了钱。

“应该的，麻烦诗诗小姐了。”宫城绅士地向她点头。

廖诗诗原本心情糟糕透了，可面对宫城这样优秀的男人陪她享用下午茶，原本不悦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方谬天不放心廖诗诗一个人跑出去，烦躁地借口出去巡逻。逛了一圈，见廖诗诗和宫城有说有笑地从咖啡馆出来。

顿时面色如菜，脸拉得老长。

见一个报童走过，立刻叫住了他。

“今天的事，还请你保密不要告诉方谬天。”宫城出于谨慎。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廖诗诗向他保证。

报童回来把偷听到的两人的谈话告诉方谬天，方谬天给了他些好处打发他走。

转身僵着脸，一声不吭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