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关于今年的……”
柯景洪拿着一堆资料推门进来,高晓燕正神情专注的填写一份资料。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来了兴致。
“高老师,你这是干嘛呢?”柯景洪嘴角上扬,戏谑的笑意从眼底划过。
高晓燕头也不抬:“你不是都看见了。”
“我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昨天面试把人家踢出去,今天一大早又来给人家申请旁听名额。要是个暴脾气的,指定要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耍我啊!”
柯景洪兰花指一点,捏着嗓子用戏腔唱出“你耍我啊”,这个“啊”字还拖的特别长。
高晓燕填好申请资料,认真检查了一遍,没有理会柯景洪的拿腔拿调。
“……”
柯景洪摆了一会儿姿势,一脸惊讶的看着高晓燕。
“你不对劲!”
他拉过凳子坐到她对面。
两人共事多年,工作上的事他们俩经常会有分歧,每一次都是在吵吵闹闹中达成最后共识,因此形成了“你说一句,我怼一句”的习惯。
没等到高晓燕的反击,他浑身都觉得别扭。
“高老师,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他点了点云时君的申请资料,意有所指道。
高晓燕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讪笑着把昨天面试后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柯景洪嘴角抽搐一下,一言难尽的看着老同事。
“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早说过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柯景洪什么时候看走眼过!我就说这个云时君很有灵气,基本功这些可以练的嘛,来了咱们文工团,还怕琢不出块好玉?”
柯景洪突然想到什么。
“你说她三年前家中发生巨大变故后来退赛了,那她什么时候重新开始练舞的?”
高晓燕一顿,她昨天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马上打电话问,她的报名资料上有电话。”
电话拨过去,那边响了几声才接起来。
“喂。”云时君正在压腿,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你好,哪位?”
“云时君,是我,高晓燕。”
隔着电话声音有些失真,云时君疑惑的看了眼话筒,不确定道:“高老师?”
“是我。云时君,如果文工团给你一个旁听名额,你愿意来吗?”
对不起的话高晓燕说不出口,不是羞于启齿,而是没必要让别人再想起伤心事。
云时君眼睛慢慢睁大,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
“文工团旁听?!真的吗?我愿意——!”
她兴奋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柯景洪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高晓燕,小声说道:“哎,你快问问她。”
高晓燕瞪了他一眼,“那行,我这边给你申请旁听证,三天后就能下来。大后天你直接来文工团,我会和提前传达室的王建忠打好招呼。”
她话音一转。
“哦,对了。昨天面试这么多人中,你的基本功和身体柔韧度几乎是倒数的,你多久没练了?”
云时君莫名有些心虚,好像偷懒不写作业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学渣。
“三年……”
高晓燕呼吸一滞。也就是说她家里发生变故后,就彻底放弃跳舞了?!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想要跳舞的?”
云时君在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然后缓缓开口。
“过年那会儿,军属大院办了一场除夕晚会,邻居大娘闪了腰,就让我替她上台表演。重新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我想……我还是喜欢跳舞。”
高晓燕沉默片刻,“练了一个来月了?”
“嗯。”
云时君轻飘飘一个字,听的柯景洪两眼放光,高晓燕嘴角含笑。
柯景洪用眼神说话:人才啊!放弃舞蹈三年,自己搁家里练了一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水平。不愧是我!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高晓燕朝他嫌弃的挥挥手,这得瑟的样子,看得她眼疼。
“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抓紧练习,不可懈怠。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明白吗?”
云时君挺直身板,铿锵有力的回道:“明白!”
“那行,你先在家练着,三天后正式到文工团报道。”
“是!高老师再见!”
云时君一脸傻笑的看着话筒,“嘟嘟”的忙音响个不停。
“我可以继续跳舞了——!”
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她想和李长亭说这个好消息。
“长亭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记在哪里来着?找到了!”
云时君翻着电话座机旁的通讯录,正想拨出去,指尖又停在半空。
“现在打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要不还是等他下班回来再说……”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时君。”
电话正好是李长亭打来的。
“长亭——”
云时君脸上的笑一直没有下去,声音里都带着喜悦。
李长亭听出来了,“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刚刚文工团的高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一个旁听名额。长亭,我能去文工团了!”
李长亭有些讶异,他想过要不要托人到文工团问一问,想不到那边会主动联系云时君。虽然是个旁听,不算正式入团。
那也侧面证明了云时君的实力,绝对是他们认可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毛病,非要把人刷下来,再给个旁听名额。
“我就知道我媳妇儿一定能行!但凡是看过我媳妇儿舞台的,哪个不被我媳妇儿的舞姿折服。”
这浮夸的语气,得亏不是在外面,不然她肯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了,你这时候打电话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长亭:“我今晚得加班,就不回去了。”
云时君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早上十点。李长亭的加班不回家,是整夜不归。
是不是又要出差了?
云时君有些担心:“好。出任务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长亭轻笑,“放心,今天不出任务。挂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李长亭脸上笑容一收。
“那孙子还不肯交代?”
石东顶着鸡窝头,一脸熬夜后的憔悴。
“那家伙嘴巴跟上了拉链条似的,撬都撬不开,不管我怎么问,他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李长亭翻开文件袋,里面是几起恶性抢劫杀人案件的案卷资料。
几个月前,他回家省亲的路上,顺手帮岚中五江分局抓了一个正在逃窜的犯罪嫌疑人。
由此牵扯出多起货车司机被害案件。
受害者都是运送货物的货车司机,凶手杀人劫货,并伪装成意外事故的车祸现场。
为了破案,五江分局刑侦大队的人忙的焦头烂额,案件迟迟不破,老局长心急如焚。最后找老朋友帮忙,这老朋友恰好是李长亭的老领导。
老领导想了想,抓人这事儿李长亭在行,那破案这事儿应该也没问题。
于是大掌一挥——我手底下的兵就借你了。
老局长立刻马不停蹄的送来案件资料,李长亭就这么被五江分局借调了。
此时被关在审讯室里的,就是他昨天在国贸大厦抓的那人。
李长亭端着搪瓷杯,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审讯室。
五江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林茂,之前看空降下来的李长亭十分不顺眼。
昨天李长亭拎着他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的犯罪嫌疑人之一的牛大海,就跟拎小鸡仔似的走进分局大门,他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拍了拍石东,问道:“这牛大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还会伪装自己,我们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他。李长亭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还直接在国贸大厦把人给逮住了。”
石东两根手指戳戳自己的眼睛,又戳戳前面。
“我亭哥的眼睛,那就是大圣的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无所遁形。”
林茂“切”一声,转头看向审讯室。
“牛大海油盐不进,不好审哪。”
审讯室里,李长亭喝了口茶,打算和犯罪嫌疑人死磕到底。
牛大海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不管谁来问,他都不准备说一个字。
李长亭好整以暇的,拿出早上没来得及出吃的包子,当着牛大海的面,慢悠悠吃起了早餐。
林茂还等着李长亭出大招,结果他开始吃包子——!
“他干嘛搁犯罪嫌疑人面前吃早餐?让他嘴馋,用包子换他开口吗?”
石东也啃着包子,“你也吃一个,牛肉包呢,老贵了。”
林茂怒而大啃一口,“行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持久战,老子不信他能一直扛着。”
牛肉包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牛大海在审讯室里坐了一夜,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他面前只有一个冷馒头,闻着包子的香吻,肚子叫的更欢了。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干的很。
因为害怕自己被套话,于是连水都不敢喝,死死咬着牙关。
李长亭吃完包子,悠悠喝了口茶。
“牛大海,盘洋县人,小学肆业。曾因聚众斗殴致人重伤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出来后找不到工作就当了社会闲散分子。”
这些话,每一个来审他的条子都会说一遍。
牛大海心里冷笑,只要他不开口,这些条子就拿他没办法。
“这些记录在案的事,我们就不说了,说一下你的小女朋友吧。”
李长亭轻飘飘的声音,炸的牛大海头皮发麻。
他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李长亭。
“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