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森芽当即愣住了,顿时有些结巴,“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面对这一床鸡毛,还有一个暴怒的小人,诺特斯模样很平静,像是见惯了大风大浪,“饿了?”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你这样子像是饿了,人饿的时候就会暴躁。”他说着,转身就走,“先把葡萄吃了垫垫肚子吧,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
她回过神来,又开始生闷气。
什么饿不饿的,没看到桌子上那么一大盘西瓜皮吗?
“哦对了。”诺特斯驻足,半个身子重新出现在卧室门口,提起了别的事,“《灵月十四》的完结篇你还没有发表吧?”
“没。”她还在置气,短暂地回应。
“调查进入了最终阶段,机承望怕打草惊蛇,想以你的漫画作为掩护,分散裴正的注意力,明天周六能发表出去吗?”他征求地问她。
“可以。”
“我会联系纳迪娅和清河,他们有手段给它小小地造势,到时候最终话的热度是越高越好的。”
“知道了。”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没什么好气地回答。
诺特斯又打量了她一番,没说什么,从客厅把那一盆葡萄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头扎进厨房。
庄森芽抱着枕头坐在凌乱的床上,心里也和床面一样乱糟糟的。
太可恶了,这个诺特斯。
一面不给她想要的,一面又在竭心尽力地提供帮助,甚至可以说比他们家人自己都要积极。
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只要听到了那句话,她就再无顾虑了,可以全心全意地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情。
她人生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坎,居然因为一句话被绊住了,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可没有这句承诺或者说告白,她就是不踏实,总觉得对方依然别有目的似的。
不安又阴暗的小心思实在难以约束。
时间过去了很久,厨房里吸油烟机的声音响起又安静,庄森芽强迫自己结束了郁闷的思绪,从卧室里走出去。
诺特斯正在从厨房里往外运送热气腾腾的食物,摆满了一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宴请宾客。
“这是干什么?”庄森芽看着那喂猪一样的分量,不解地问。
另一个人慢悠悠端着盘子来回穿梭,像极了某欧洲国家高档落日餐厅里西装革履的服务员,连服饰别人时都是优雅的。
“早餐,午餐,晚餐,你看胃口挑着吃。”他从柜子里拿了只冰杯出来,像调鸡尾酒一样往里倒果汁,“剩下的放冰箱里,饿了拿出来先热一热。”
庄森芽想起来他昨天白天说过,这两天都要忙寻找证人的事情,一直待在家里想必是不可能的。
看着那一桌子饭菜,她有种被圈养起来的感觉。
被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换个人她就欣然接受了,可偏偏这个人是诺特斯,一个甚至连关系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想到这里,庄森芽开口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诺特斯的声音在厨房中传出来,“因为吃过你做的饭之后,我怕你在家把自己毒死。”
浅浅的红晕漫上脸颊,她的自尊心在叫嚣着,拔高了音量,“说正经的……!”
“这就是我正经的心里话。”
她瞪大眼睛,又感觉到身体里愤怒的火苗蹭蹭往上窜。
但强行压了下去,她不是为了发火才开启这番话题的。
在餐桌前坐下来,庄森芽低头拿着一只勺子鼓捣着。
这时候,她想起很久以前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交谈。
那大概是在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的时候,没和学生会主席裴佑哲彻底撕破脸,也没计划着要公开腾滨集团垄断资源的恶劣行径。
那时候,她还在纠结着要画怎样的结局,以及要不要顺应诺特斯的心意让他留在这个世界。
当时她提出一个条件:距离漫画完结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看他的表现。
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考察期结束了,通过试炼的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按理来说都会懈怠吧?去吃喝玩乐尽情享受一番,就像紧张的考试结束,平时再怎么用功的学生会都会想要好好放松一下,这是人之常情。
然而诺特斯就仿佛没这个心理回路,稀疏平常地接受了留下来这件事,前后的态度毫无变化,以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该忙什么还在忙什么。
简直毫无‘人性’。
她的意思是,这种事正常人做不出来。
在一次经过身边送碗筷的时候,庄森芽抓住他的手臂,诺特斯停下了动作,像是被这小小的桎梏封印住了。
“我是想问你,漫画都画完了,科学家也证实你的的确确留在了这个世界,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你……”她抬起头来盯着他,“你在我这里的观察期已经过了,为什么还这么无事献殷勤……?”
她可能用错词了,因为看到诺特斯挑挑眉,脸上露出不赞成的神色。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像因为前夫结婚前后态度大相径庭,而担惊受怕害怕下一任还是这样的小怨妇。”
“……什么啊。”她甩甩头,晃掉那只手,“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以前的善意和关照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那现在呢?
诺特斯沉吟一声,像是叹息,他蹲下来,就在她的膝盖前面,执起一只手,像是个骑士,“我只是做着一直都想做也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这么说足够清晰明了吗?”
“为什么?”她问,屏息凝神,“我们是什么很特别的关系吗,值得你做这些。”
他勾起嘴角,“你觉得呢,我刚才还在你家里做饭,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呢。”
“我不知道。”
她有点着急,“你怎么能不知道?”
“因为没有人告诉我答案。”他说,用嘴唇碰她的指节,“前天晚上我说完那些话之后,你的反应是什么?”
“……”她移开目光,从记忆里谨慎地检索,生怕想起什么让人脸红耳赤的的画面,小声嘀咕,“我能有什么反应……”
“你叫我别说了。”诺特斯替她补全对话,而后又说,“今天早上在客厅里,我抱着你,你父亲走过来,你却把我推开了,为什么?”
“那是……”
“因为你不想被人看见我们亲密。”诺特斯自下而上看着她,连眉毛都耷拉了下去,“现在又来追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回答呢。”
她一时哑口。
对方的话她听得懂,这是在索求一些回应。
“你是觉得我毫无表示……?”她自己可不这么觉得,随便一想就能从记忆里找到一些证据,“前天你刚回来那时……更激动的人可是我。”
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这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在这场谁更在乎的较量中胜出才是更关键的。
“没了我,扳倒腾滨集团的计划可就大概率告吹了,好用的工具人重回身边,任谁都激动。”诺特斯有点阴阳怪气地说,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这明显是在故意歪曲她的想法。
庄森芽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有点羞愤地开口,“那你怎么不说,我都让你做那种事了……”
“是吗。”他模样有点意外,也不知装的还是真情实感,“你力气太小,我在那种时候也很难分辨是在拒绝我还是没有,你又一句‘好’或者‘可以’都没说过,我索性当是强迫了。”
“……你!”她一时气结。
感情他以为是在强迫?强迫居然还能那么好意思,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她面前晃悠。
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
“我要是不愿意你早就上法庭了。”她恶狠狠地说。
指尖一挑,诺特斯与她十指相扣,笑起来,眼中露出贪婪的光,“早说,我都没敢做得太过火。”
下一刻,她突然被对方拽了一下,惊呼一声,腾空而起,而后又被一只手臂揽住,摔进了某人的怀里。
转瞬之间,两人的姿势已然改变,一个吻旋即而至,把人亲得晕头转向。
分开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懵,余光看到诺特斯拿起餐勺,挖了一口淡黄的膏状固体过来。
“尝尝我做的鸡蛋羹。”耳旁的声音说。
迟钝地回神,她不情愿地拧了一下,“我不吃。”
“不吃会没力气。”
十分普通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庄森芽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转而说道:“你给我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不要搞得好像是我亏欠了你一样。”
诺特斯见她这幅倔强的模样,放下了盛着鸡蛋羹的勺子,“说不明白,时间不够,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出发了。”
她瞪大眼睛,嗔怪,“一个多小时不够你说话,你语速每分钟一个字吗。”
“是担心你没功夫回话。”
“什——”
她话音未落,直接被人打横抱起,笔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意识到不妙的庄森芽开始挣扎起来,“你,你要干嘛。”
“你总喜欢明知故问。”
她拧着脖子,双手扒在对方的肩膀上,像垂死挣扎的猎物,“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不可理喻!这人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吗,一点提前量都不打?
而且这才隔了一天,就没有一点冷静期吗?他还是人吗?
下一刻,诺特斯的确把她放下来了,不过是放在了床上。
男人随即欺身而上,“你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会让要出去干活的人先吃饱吧?”
手指搓揉着脸颊旁的一缕碎发,他用一种渴望的目光注视着她,粘稠地上下扫视。
这让庄森芽感觉自身处于蛛网的中心,横看竖看都是牢笼,丝里行间写着完蛋。
而事实证明她的确完蛋了。
这次她实打实地在挣扎,然而就像诺特斯说的,力气小到根本没法让对方辨别到底是抗拒还是欢迎。
他亲了些不该亲的地方,就像在演示过火二字。
被吻住那里的时候,她的脑袋彻底懵掉了,直到最后都没缓过来。
从来没有哪个一小时像今天这个如此磨人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