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佩淡淡地说：“是啊，之前就跟宥宥商量过高考出国的事情，可能他还没跟你们提过吧。很晚了，你家远吗，我送你一程吧。”
“不、不用了，”姜钰勉强地笑了笑，“我家就在附近，谢谢池姨。”
“好，那我也回去了。”池佩朝他微微一点头，利落地上车离开。
姜钰从没听池清宥提起过准备出国的事情，这不代表池清宥瞒着他，很大可能池清宥并非想出国留学。可池佩这么轻飘飘地提起这事，说明她是非常想让宥宥出国的。
上一次池佩带走宥宥时，也是这么雷厉风行，甚至比这次还让姜钰猝不及防。在他真正意识到宥宥不会再回来前，那栋房子已经空了很久。
他就这么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顾不上理会林川的讨伐就栽倒在床上。
二十分钟前池清宥发来的晚安，姜钰现在才看到。此刻，宥宥应该已经睡着了。
巨大的空洞蚕食着他的心，他努力地告诉自己这和上次不一样，但又忍不住想，如果是一样的呢？如果这一次宥宥也必须离开，那么他要到哪里去找他呢？即便多少年他都愿意等，那宥宥也会把他忘在记忆长河中吧。
到那时，宥宥会有新的恋人，会养新的小狗。而他只是曾经情窦初开时的暧昧对象，只是儿时小区里偶然遇到的流浪狗。
更遑论，隔着一个世界这么大，也许他连第二次遇见的机会都不会有。
林川看着他的模样，欲言又止：“你.....还好吧？”
姜钰翻身面对墙壁，用被子蒙住了头。他的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没什么。”
林川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川叹了口气，默默回房间睡觉去了。
池清宥是在第二天自习课间回来的。他一进教室，就被好奇的大家围着问竞赛的感受。
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比普通考试多了一些限时作答的环节。
有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谦虚地说还好。
也有孙赋这种问他做了什么题的，可惜试卷不可带出，孙赋失望地回了座位。
姜钰也接了几句话，只是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
池清宥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妙的不同，于是回宿舍后问他怎么了。
“我昨天遇到你妈妈了。”姜钰斟酌片刻，把昨晚的偶遇原原本本地讲给池清宥。
这在池清宥的预料之外，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说：“我本来也打算最近告诉她的，你帮我说过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没关系。那人也不敢做什么坏事，要不然也不会骚扰我们到现在。因为这个你才心情不好吗？还是我妈说什么了？”
姜钰摇了摇头，问：“宥宥，你会介意我管这件事吗？我是说，明明是你家的事，我非要掺和。”
“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池清宥笑着说，“正是因为和你没关系，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帮忙，但你还是帮了。我应该庆幸还有你帮我，为什么要介意？你到底怎么了？”
“那如果我有事情骗你，你会不会不要我？”顿了顿，他又急忙补了一句，“不是会伤害你的那种骗！”
姜钰的话题太过于跳跃，池清宥有些抓不住重点。
他看着姜钰略带严肃的神色，耐心答道：“既然不会对我有害，那就是和我关系不大的小事。我绝不会因为一件小事不要你。姜钰，谈恋爱不代表不能有秘密，你不想告诉我的事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不叫骗，只是瞒而已。”
和你的关系大了去了......姜钰没法说出口，只好接受了池清宥误解的安慰，然而这不能减轻他心中的负担半分。
“你妈妈说你要出国。”姜钰听见自己说。
池清宥愣住了。半晌，他说：“她......她怎么说的？”
姜钰死死攥住池清宥的手：“......她说想让你尽快出国，这样就能远离钱兴了。”
池清宥一时不知该对此作何感想。在他以为池佩不会在意他的想法时，池佩开始给他交友和玩乐的自由。可在他以为池佩不会再强迫他做什么时，她偏偏又对姜钰说了这样的话。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池清宥想不通，他只知道出国对他来说不是可以随便决定的小事，是他不会因为“池佩希望”就去做的事。
“宥宥，你想出国吗？”姜钰轻声问。
他的手被姜钰攥得有些疼，但他没有放开，同样用力回握：“我不会出国的，我不想出国。她之前跟我提过，我都拒绝了。我不会走。”
他这么说完之后姜钰才松了口气般靠在他身上。
“你不许扔下我，”姜钰难得说了句任性的话，下一秒又变回那个善解人意的姜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你不要不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就会努力跟上去，永远。”
池清宥听得鼻头酸酸的，他别过脸：“你干嘛偷偷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我才不会给你装可怜的机会。”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一片还没绿透的嫩芽晃晃悠悠地落在窗沿，飘进他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就沾了水渍。叶片不见了。
某天回家时池清宥向池佩提起了这件事，池佩看起来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说不着急，让他再多想想，就把他的话都噎了回去。
对于池佩这些软钉子，池清宥一点办法都没有。
与此同时，锦城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太阳还没来得及被云遮挡雨水就会落下来，正午时分阴沉地像快要入夜，池清宥的心情也随之起起落落，盯着雨发呆时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还没到清明就一直下雨，今年怎么这么多雨啊。”噼里啪啦的水滴砸在伞面上，陈楚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讲话。
池清宥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的伞有点儿歪，包湿了。”
“我靠！”
陈楚年手忙脚乱地把包拉到胸前，着急忙慌地确认包内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啊，我包里有现金呢。不过我的鞋已经湿了，咱们学校还行不行啊，一下雨地面积水这么严重......”
池清宥不说话，陈楚年也能自己一直说下去。池清宥也不是不想理他，只是姜钰说不太舒服没来上晚自习，他一整节课都在想姜钰有没有好一些。这也是他今天和陈楚年一道回宿舍的原因。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陈楚年看着也挺急的，不知道是不是鞋湿了的缘故。
终于回了宿舍，路过陈楚年寝室时，陈楚年猛拽了他一把，神色抱歉地说：“池清宥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去你们宿舍找姜钰，我换个鞋马上出来！”
不等池清宥想好该回答“你别来”还是“你等会儿自己过来”，他就冲进自己寝室。于是太过于有良心的池清宥只好原地等候。
还好陈楚年没进去多久，也就过去三分钟，他就换了身衣服拎着那个被淋过的包出来了。
池清宥没忍住问：“你有东西要给他？”
“哎走吧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楚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看起来比池清宥还想去他寝室。
开门前，池清宥神情复杂地看了陈楚年一样，这人还满脸鼓励，要多莫名其妙有多莫名其妙。
该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吧，他一开门就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吓他一跳的那种。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池清宥握住门把推开了门。
令人遗憾的是，寝室内没有开灯，也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跳出来。
池清宥边去按开关，边对陈楚年说：“姜钰可能不舒服睡觉了，要不你......”
“Surprise！”
嘭——！
池清宥一激灵，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说自己“不舒服”的姜钰活蹦乱跳地站在寝室中央，手里端着插好蜡烛的蛋糕。床架、桌上都布置着庆祝生日的彩带和包装好的礼物，其他同学拉开的礼花彩带才刚刚飘落在地，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地看向他。
池清宥呆呆的，所有的反应和言语都从他的脑子里溜走了。
姜钰端着蛋糕走到他面前，说：“宥宥，生日快乐。昨天你不在学校，所以没赶上在零点为你庆生。但我觉得，现在也不晚。”
他的神色被蜡烛火焰稀释得更加柔和，池清宥感到嗓子眼被堵住一般：“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我的男朋友。
“该吹蜡烛了。”姜钰说。
池清宥闭上眼。他什么都没有想，安安静静地享受了片刻黑暗，随后，便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千万不要把愿望说出来，”姜钰赶紧提醒，“说出来就不灵了。”
池清宥笑了笑，他没有许愿。他不信会有神来帮他实现愿望，他会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再为此迷茫，因为他有了无比想要守护的小狗，以及愈来愈清晰的自己。
“学霸生日快乐！”
“池清宥来拆礼物！我跟你们说，我准备的绝对是最好的。”
“你放屁，我的礼物才好。”
“你这买的啥？一本书？还是学生必读名著？你为什么觉得池清宥会没有看过这本......”
......
池清宥挨个看了他们的礼物，亲手给大家分了蛋糕。陈楚年溜过来求奖励：“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沉得住气？你完全没发现！”
池清宥笑了：“是，但我只是没发现这是一个生日惊喜，我以为你要恶作剧吓我。”
以往他的生日都不是当天过，一般会找个池佩闲暇的时间，一起吃蛋糕，池佩会送他一份礼物。久而久之，池清宥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就在春分。
“什么！”陈楚年大受打击，“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好受伤......”
池清宥想笑，又怕笑了之后让陈楚年更心痛：“我开玩笑的，你真的藏很好。”
“这还差不多。”陈楚年见好就收，神神秘秘地说，“生日快乐啊池学霸，这是我的礼物，你一定要等他们都走了再拆！绝对不要现在拆！”
池清宥拿着那个无论看起来摸起来都像一本书的礼物，欲言又止地答应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离开后，寝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姜钰伸手揩掉他嘴角的奶油，说：“我还没有送你礼物。”
“你准备了什么？”池清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