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和出校不是一条路，他们就在超市门口分开了。
池清宥回到宿舍，姜钰果然已经离开。他开了灯，心不在焉地扔下书包，无意识地看着手机，屏幕中是摇着尾巴的大黄。十几秒的视频自动重播，它就在屏幕里不知疲倦地打转。
他仔细回忆着一开始姜钰的说辞，他确定姜钰说的是“他养的”，而不是“救助站养的”。可如果姜钰真的有养狗，难道林川会不知道吗，他们就住在一起。而且姜钰不在家的时候，大黄又是谁在喂呢？难不成放在救助站？
池清宥思来想去，他忽然开始担心，姜钰不把养狗的事告诉林川和院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买的狗粮，倒是会给姜钰添麻烦了。
不过看林川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概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姜钰明天回来后问清楚就好。
想通这一点，池清宥就不再纠结。他掏出竞赛题，认认真真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陷入一道难题焦头烂额时，一阵铃声拯救了他。池清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没精神地拿起手机，原来是姜钰打来的视频。
生日晚餐结束了？池清宥接起来，自然翘起嘴角：“你......”
“小池？”
视频中跳出来的脸不是姜钰，而是林荷！
池清宥吓了一跳，表情变得懵懵的：“阿、阿姨好......”
“我吓到你了吗？怎么还结巴了，”林姨看起来很高兴，她笑着说，“你这孩子，我听我们家那俩熊孩子说你给我买礼物，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过来吃饭？还买那么贵的东西......”
画面外突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大叫：“你装什么啊妈，我看你喜欢得不行。”
“林川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林姨转头发怒，又转过来笑盈盈地说，“小池，你的礼物阿姨很喜欢，阿姨也不跟你客气，就收下了。但是以后不许买这么贵的，听话，有空多来这边儿玩，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池清宥被说得有些脸红，他慢吞吞地回答：“没事的阿姨，我生活费够用，那个胸针不贵的，一百出头......我有个考试要复习，所以没去吃饭，下次一定去。林姨，生日快乐。”
“哎哎，谢谢小池。你忙学习那我们不打扰你了，注意休息啊。”
林姨高高兴兴说完就想挂电话，镜头一阵混乱，姜钰猛地抢过手机：“哎林姨别挂，这我的手机，我还没说话呢！”
他拿到手机就往外跑，一开始还能林姨在喊“你别打扰小池学习”，很快就只剩下姜钰的呼吸声。
镜头再次清晰时，背景已经从温暖的室内变成了漫天繁星。
姜钰似乎是靠着单杠，不甚明晰的画面中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宥宥，林姨听说你送她礼物高兴坏了，非要跟你视频，你肯定被吓到了哈哈！”
“她喜欢就好，”池清宥笑了下，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那，那我们的聊天记录......”
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姜钰左一句喜欢右一句可爱，要是被林姨看到，她绝对会多想。
姜钰倒不是很在意：“没事，她没看到，我开了视频才拿给她的。你晚上吃了什么？”
“我......”池清宥卡壳，他原本想着回来写完那张遗留的卷子就去食堂，没想到忘了时间，写完那张又拿了一张，食堂早关门了。
“忘记了是吧。”姜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似的，“以后先吃饭再做题！我说好多次了，你根本不在意我！但我这么喜欢你，是不会和你计较的。我的抽屉里还有一桶泡面和火腿肠，你赶紧去吃，这都快十点了。”
池清宥被逗笑：“知道了，那我这算是恃宠而骄吗？”
姜钰催促：“算算算，你快去吃，我不打扰你吃饭。”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让池清宥猝不及防。
这算是对他忘记吃饭而发的小脾气吗？池清宥好想笑，但还是乖乖地去泡泡面，并把饭前饭后的照片发给姜钰报备。
这么一通折腾，那袋狗粮就这么被池清宥暂时遗忘了。
第二天下午姜钰按时回来上晚自习，他没直接去教室，回到宿舍时，池清宥正准备去教室。
池清宥问：“怎么没去教室？”
“回来放个东西，”姜钰神神秘秘的，“是林姨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池清宥配合地问，实则早就看到他藏在背后无所遁形的东西。
姜钰捧到面前：“噔噔！是蛋糕！”
即便已经看到了，池清宥也依然很惊喜：“怎么是新的？”
“林姨专门买的，她说总不能给你吃剩的蛋糕吧，”姜钰模仿着林姨的语气，把自己逗笑了，“她本来还想买大尺寸呢，被我拦住了。现在这个正好，就咱们两个人吃。”
池清宥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让我用你手机给林姨发个信息，谢谢她。”
“她早就想加你微信了，等会儿我转给你。走吧，去上自习。”
学习任务加重后，自习对大家来说越来越不够用，主动来上自习的同学也多了起来，学习时也专注了许多。很多人还没完成自己的计划，自习时间就结束了。
回宿舍的一路上，姜钰都在喋喋不休地讲林姨对池清宥的夸赞和喜爱，穿插着林川买了林姨不喜欢的礼物被林姨骂了一顿的故事，最后又哀怨地说起刚刚自习时怎么也解不出来的题，翻开答案只有一个“略”。
池清宥一直耐心地听着，间或给出一些回应。
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姜钰美滋滋地想。他幻想过那么多年，平平淡淡与池清宥并肩走在路上的场景，现在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日常。
进了宿舍，池清宥看着姜钰开了灯关了门。他默默放下书包，走到姜钰面前，毫无预兆地吻了他的嘴角。
姜钰瞬间被封印了声音。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吻，也是池清宥清醒之下的吻。姜钰大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全忘了。
“你，你......”
池清宥打断了他：“你是我男朋友，对吧？”
“当然！”姜钰瞬间警觉起来。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问句。
“那我们应该对彼此诚实，是吗？”
姜钰忽然一阵心虚：“......当然！”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好。”
池清宥清了清嗓子，观察着姜钰的表情：“你说大黄是你养的狗，但是昨天我问了林川，他说从来不知道你养狗。所以大黄到底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姜钰有一种头顶悬着的刀终于落下来的感觉。昨天拿到狗粮他就觉得要完蛋，这下成真了。虽然纸包不住火，他的胡说八道肯定会有一天被发现，但姜钰真的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真相。
他不想隐瞒宥宥，但现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宥宥还有竞赛要参加，还有钱兴的事没解决，他不想去赌宥宥能一下子接受这件事的可能。他不能毫无计划地就搅乱宥宥正常人的生活。
抱歉了，宥宥。又要骗你。姜钰在心中默默道歉。
“当然是我养的了！但不在福利院，他平时都在救助站那边，放假我才会把他牵出来。如果院长他们知道我养狗，肯定会给狗花钱的，我不想麻烦他们那么多。对不起宥宥，我没告诉你这些。不信你问于姐！”
他提前糊弄了一下于念，就算池清宥去问也不会出错。
他的说法和池清宥猜测得差不多。池清宥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一下姜钰的脸颊。
“好，我相信你，”他说，“我不是怪罪你，你也不用向我道歉。我只是怕自己因为不知情做错事，给你添麻烦。”
姜钰内心狠狠地揍了自己一顿。宥宥这么信任他，可他还有这么多事瞒着宥宥。他感到既甜蜜又难过，这些异于常人的东西要怎么才讲得出来，宥宥一定会害怕吧。
“怎么了，眼睛都红了，怎么哭了？都说了没有怪你呀......”
听着池清宥着急的关心，姜钰心里更难受了。他像以前一样抱住池清宥，把头埋在他颈侧，闷闷地说：“才没有哭。你亲我了。”
池清宥哭笑不得：“怎么，我不能亲你吗？”
“可以。那我可以亲你吗？”
池清宥拍拍他的背，轻声说：“当然，而且不用问。我是你男朋友，不亲我你还想亲谁？”
于是姜钰闭着眼睛贴了上去。
这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感受彼此的触感，之前模糊的回味此刻都泛出甘甜。这个吻没有技巧，只有本能，心动时难以抑制地想要与对方再亲近一些的本能。他们笨拙地亲吻着对方，从这一个吻开始体验生物与生俱来的性的吸引。
至少在这之前，姜钰从来没有发觉，即便作为人的时候，他也有着作为狗的本能。他总是忍不住去舔池清宥的唇，一下又一下，轻飘飘软乎乎的，像在舔吻一朵云。不用多时，云就变得无比湿润。
这回没有人再害羞，分开后，他们继续着这个拥抱。
池清宥说：“心情变好了吗。”
姜钰的回答是托着池清宥的屁股，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坐在床边，紧紧箍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前胸。
池清宥一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就笑了。他摸着姜钰的头发，说：“又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