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作业写好没有?”
林乐阳正低头打游戏,闻言抬起头,冲母亲一笑:“写的差不多啦,有几道不会的等时叙哥回来我问问他。”
“我刚才回来时见到他了,你打完游戏再去问就好。”苏溪亭想起夏时叙家里的事,忍不住说道,“你夏姨和时叔也真是,这么好的孩子成天不上心,还好时叙自己懂事。”
林乐阳小鸡啄米点头。
“好了,该吃饭了。”
林乐阳正好结束这一局,放下手机洗了手就扑到了餐桌前,苏溪亭笑着将筷子递给他:“多大人了,毛毛躁躁的。”
“砰!”
“哗啦——”
林乐阳夹菜的手一顿,和苏溪亭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筷子。
瓷器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叫骂声隐约传来,隔壁又在吵架了。
林乐阳和夏时叙一起长大,从前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时就是邻居,后来双方父母为了生意和两人上学搬到了这个城市,依然买了相邻的房子。
这个地段最贵的两幢挨在一起,被栏杆围成一片,周遭没有别的建筑,隔壁每每吵架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所幸两家父母高中就是同学,也算“家丑不外扬”了。
林乐阳穿鞋出门:“妈,我去看看。”
苏溪亭交代道:“小心点,他家瓶子多,别被砸着。”
林乐阳笑着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跨过栅栏扒到了夏时叙家门口。
大门虚掩着,林乐阳躲在门后只能看到夏时叙的背影,少年宽肩窄腰身长劲瘦,抬手鼓掌:“今天才砸了七十万,有进步。”
时延敬被他气的面红耳赤:“你给我闭嘴!”
夏展歌冷笑一声:“你还有脸让孩子闭嘴?他说错了?动不动就砸东西,钱是大风刮来的?”
夏时叙早就习惯了父母吵架,见他俩又准备从头再吵,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让出战场。
时延敬喘着粗气喝了口茶,突然转移了矛盾:“你马上就成年了,智海科技的周总他女儿和你年龄相仿,这周末一起吃个饭。”
夏时叙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我吃?你没事吧?”
时延敬又摔了一个茶杯:“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夏时叙皮笑肉不笑:“我还没成年呢就惦记着让我出去卖身,你也配当我老子?”
时延敬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夏展歌倒难得和丈夫统一战线,平静道:“商业联姻而已,又不用你和她培养感情,我们这种家庭,哪有自由恋爱的。”
夏时叙没回这话,只是挑了挑眉:“原来你们没感情啊。”
两人同时看了过来,夏时叙笑的有些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起码曾经有过呢,不然我是哪来的?”
没人回答,夏时叙口出狂言:“怎么,商业联姻还赠送商业联睡?”
夏展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夏时叙又道:“商业联姻也不是不行,苏姨公司对你们的助力更大吧?我可以和苏姨家联。”
正在偷听的林乐阳:“?”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妈就他一个儿子,和鬼联啊。
时延敬深呼吸两下,抬手又摔了个茶宠。
意料之中的碎裂声却没传来,茶宠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半天,停在了夏时叙脚下,他俯身捡起:“忘了说,上次小羊不小心把你茶宠摔了,我换了个铁的。”
林乐阳:“……”
一定要在这么紧张的场合帮他自首吗。
比起亲儿子,时延敬显然更喜欢隔壁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孩,闻言也没说什么,只狠狠瞪了夏时叙一眼。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林乐阳正想喊夏时叙离开战场结束这一切,夏时叙却完全没想消停,张嘴就继续拱火:“难道我不是你的种?妈,我亲爸是谁?”
时延敬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细看下手指都在发颤,夏展歌笑出了声:“你怎么不觉得你是他亲生的?”
“我又不姓时。”夏时叙把茶宠揣进口袋,夏展歌哈哈大笑:“很遗憾,你是他亲生的。”
夏时叙语气惋惜:“那真是太遗憾了。”
时延敬被这娘俩儿气的差点撅过去,林乐阳轻轻敲了敲门,顶着三个人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夏姨,时叔,我有道题不会,想问问叙……”
他话还没说完,时延敬就没好气道:“他能教你什么?他那个破成绩卖废品都卖不了一毛。”
夏时叙大概是铁了心想气死他亲爹,常年期末缺考一半科目,故意让自己成绩排名倒数,他爸妈从来没空参加家长会,一直真以为自己儿子是个学渣。
林乐阳对此深感震撼,他虽然从小没有爸爸,但苏溪亭工作家庭两不误,既给他无忧的物质,也给他无可挑剔的母爱,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对孩子完全不上心的父母。
夏展歌叹了口气,夏时叙冷笑一声:“少管我。”
两人出了别墅,林乐阳揪着夏时叙的衣角,小声哔哔:“我刚才都以为战斗结束了,你怎么突然拱火啊。”
“打算气死他早点继承家产。”
他满嘴胡言,林乐阳也已经习惯了,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腰:“你快别胡说了,时叔脸都红成那样了。”
“他应得的。”夏时叙握住林乐阳的手,阻止他揪来揪去的动作,“衣服都抻长了。”
苏溪亭正坐在沙发上看报表,见两人回来,抬头道:“时叙来了,今天睡这边吧。吃饭没?”
夏时叙一哽,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苏姨,我觉得你更像我妈。”
苏溪亭笑了声:“你这孩子。让人给你收拾客房,还是和小羊睡?”
“和我睡和我睡!”林乐阳举起手,“他要带我上分!”
“行,别玩太晚。”苏溪亭向来不限制林乐阳打游戏,只是交代道,“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注意调整作息。”
“知道啦!”
夏时叙去洗漱,林乐阳翻箱倒柜给他找睡衣,整个人都钻进了衣柜里,夏时叙擦着头发出来时只看到林乐阳的半截身子,好笑道:“在干什么?”
“给你找睡衣。”林乐阳的声音从衣柜深处传来,闷闷的,夏时叙只好蹲在他旁边:“嘀咕什么呢?”
林乐阳钻了出来,头发被静电摩擦的炸了毛:“找睡衣!”
他只有一米七七,夏时叙一米八七,宽松睡衣穿到夏时叙身上正修身,就是看起来有些奇怪。
T恤正面的可爱小羊和夏时叙偏冷的长相十分不搭,林乐阳没忍住笑了声:“你穿这个还怪可爱的。”
夏时叙拽了拽胸口的小羊:“后天我们家要出国旅行,开学才回。这几天帮我给院里的山茶浇浇水。”
林乐阳应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不会把你爸推水里吧?”
夏时叙:“?”
“咱们这讲究落叶归根,国外那么远,不合适吧?”
夏时叙笑得停不下来:“推进国内的水里就合适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乐阳炸毛,“刚吵了架就一起出去玩,总觉得……你也小心点别被你爸推水里。”
“我年轻,他打不过我。”
“跟你说正经的呢!”
“……没听出正经。”
第二天一早,夏时叙早早拎着行李箱出了门,相看三厌的一家人站在门口相顾无言,鸦雀无声地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林乐阳探头探脑,还是不太放心:“妈,他们不会出事吧?”
苏溪亭笑道:“不会。你夏姨和时叔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吵架。”
林乐阳不理解,也没有多问,吃了早饭也准备出去走走。
已经入秋半个多月,早晚不算太热,中午却还是烈日炎炎,林乐阳回了夏时叙说已经到机场的消息就去了附近公园,银杏叶刚刚开始泛黄,大爷大妈打太极的跳舞的好不热闹。
林乐阳坐在长凳上看着比自己还强壮的大爷引体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正午日头毒辣,公园里的人陆陆续续散去,林乐阳拿开盖在脸上的薄外套,迷瞪着眼睛坐了起来。
太阳在眼前晕出无数光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林乐阳拍了拍自己的脸:“不会中暑了吧……”
他艰难站起身,把自己挪到了树荫下,避开阳光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恢复视力。
这座城市的夏天最高能有42度,虽然已经立秋,但秋老虎迟迟不走,林乐阳把外套顶在头上,快步往家里走去。
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树木建筑也有了重影,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鸣笛声不断,噪音让炎热的正午又热上三分,林乐阳闷头走路,忽然之间周遭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林乐阳一人不受束缚。
静止的世界格外安静,林乐阳以为自己热出了幻觉,盯着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好半天,见他确实一动不动,猛地拍上了自己的脸:“醒醒醒醒醒醒!这不是在做梦吧!我不会已经睡死过去了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一切骤然恢复,林乐阳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忽然又看到一些人的头顶慢慢浮现出一个鲜红色的数字,30、16、9、22……出现的数字没有规律,有的人头顶空空如也,林乐阳使劲晃了晃脑袋:“醒醒醒醒啊!!!”
他加快脚步,还以为自己是中暑热出了幻觉,路过一个手里拿着一束花,头上顶着数字“1”的年轻男人,林乐阳迷迷糊糊地多看了一眼。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只有那些数字清晰无比,忽然间,巨大的刹车声震破人的耳膜。
一片尖叫声中,林乐阳回头看去,刚刚那个男人的身体被车撞的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地,鲜血流在柏油马路上,几乎瞬间就蒸发了水分。
浓重的血腥味包围了林乐阳,他愣愣看着那一片鲜红,男人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头顶的数字和身下的血几乎融为一体,周围的嘈杂与尖叫也变得模糊,林乐阳一阵耳鸣,满眼只剩那个鲜红的数字“1”。
“小羊!小羊!”
苏溪亭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林乐阳呆愣地转头,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头顶,所幸,那里什么都没有。
林乐阳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苏溪亭怀里。
晕过去的一瞬间,林乐阳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些数字……是死亡倒计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