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芳华带的姑娘们,唱的是简单的小词,沈应也会一些,只是唱法不同而已。
倒是唱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沈应跟着弹琵琶,听着姑娘们的吟唱,也不由得跟着轻声应和起来。
沈应的音调不似其他姑娘家的婉转,而她的声音如同一股山间清泉,清澈而干脆。
愈发显得有些不同。
大厅里的人,大多都是听过了婉转娇俏的词调,倒是被着这个唱法,吸引了去。
沈应却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不同,更是没有看见二楼的窗户边,站着的人,脸色越加的低沉。
就连着刘明理都察觉出不好。
尤其是听着暗香阁小厮带来的消息时,芳华的脸色更是暗得有些发黑。
“你告诉妈妈一声,这姑娘不陪客的。”芳华直截了当的拒绝着。
可小厮却是不管:“妈妈的意思,你当是懂的,今日的客人是贵客,若是你以后还想着要跟着咱们做生意。”
小厮话里意味明显,若是姑娘不出来,怕是以后就没得生意可做了。
她教授的姑娘,常来暗香阁里弹唱,也不是没有过今日这般的情况,做这行的也都知道,进了暗香阁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来了,也就不拒绝了。
只是这沈应身份特殊,她又怎么能将着人给交出去呢。
倘若不交,自己今后也就做不成生意了。
芳华正为难着,沈应已经跟着姑娘们下了台,看着芳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跟着自己有关。
芳华咬着唇半晌,眼里透露着惊惶失措,她凑近沈应,压低声音说道:“怕是这楼里有人看中姑娘了。”
随即,芳华缓缓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姑娘想走,估计也不太容易,可以让你的侍卫出来了。”
这也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芳华心里清楚,凡是进了暗香阁的姑娘,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她帮不了太多,沈应要走,也只能是靠着自己的人走了。
沈应听着,倒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问着芳华:“若是我一走了之,可会连累姑娘?”
沈应要走也简单,但是留下芳华收拾着烂摊子,心里头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
“总归是姑娘你的清誉要紧。”芳华虽与沈应打交道的不多,但心里是向着她的。
沈应听闻,顿时觉得可笑:“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清誉?”
长安里的事情,芳华知道的不多,天高皇帝远的,更别提关于沈应的事情了,她只是看着沈应,觉得她心里头落寞得厉害。
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生气。
“暗香阁是我自己要来的,也是我难为了姑娘,人我去见见,之后的事情便与姑娘无关了。”
等见过了人之后,沈应再走,也跟着芳华没有干系。
等着沈应跟着小厮上了楼,对着守在楼梯边上的刘明理点头,等她进了门,再让他带着自己走。
刘明理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小厮带着沈应去了雅间门口,轻叫了一声:“大人,您要的人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小厮便直接将着房门给打开,对着沈应使眼色道:“姑娘进去吧。”
沈应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迈着脚步便走了进去。
身后的房间门“砰”的一下被关上。
屋子里的光很是明亮,沈应视线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直到走到了大厅的中央,才听着身后有脚步窸窣而过,袖中的短刀霎时滑落手中,沈应猛地回头,扬起手臂直直朝着身后的人刺了过去。
身后的人倒是没有料到她突然有的动作,身子稍有迟疑后,一把将着她的手臂给抓住。
“是我。”
听着熟悉的音色,沈应抬起头,看着晏楚平静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沈应问的诧异。
晏楚将着她手里的刀拿了下来,心里倒是觉得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你又是为何在这里?”晏楚没有回答着她的问题,而是反问着她。
看着她的这副样子,也是不会说了。
“带过来。”
晏楚对着里屋叫了一声,牛正青这才将着人提溜了出来。
心里却是犯嘀咕,这少主,怎么好似跟着姑娘很熟悉的样子,他日日跟在少主的身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
只是这姑娘脸上还戴着面纱,叫他不知道身份。
沈应不是不知道晏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她跟在晏楚的后面来到化明州,也想到了二人会因为孙思淼的事情遇上,只是不知道,二人竟然是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沈应坐在厅上的桌子旁,倒是不客气道:“说吧,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晏楚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自己,除非是有关于孙思淼的消息。
从他找谢华清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会跟梁会津有关系。
“你查到了什么?”晏楚出声问道。
沈应能来化明州绝不是巧合,她或许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沈应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缓缓开口:“晏大人,我是个生意人,想要从我这里得消息,总该是有些回报吧,更何况,我与大人,也不是非要做生意的。”
沈应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着晏楚的心坎上。
“你——”晏楚被她说的,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应竟会如此的直白。
沈应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晏楚的回应,片刻后,见晏楚依旧沉默,随即站起了身子,动作优雅地轻抚着衣裳上的褶皱,仿佛二人之间的对话,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寒暄:“晏大人无事,我便先走了。”
沈应语气平平,微微欠身,作势就要离开。
晏楚心里头只觉得憋了一股子的气,偏生他对着沈应是毫无办法。
“你要什么?”
眼瞧着沈应的手已经夸耀触碰到门闩,晏楚终于是按捺不住,脱口而出。
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沈应微微回身,盯着晏楚的眼睛道:“就看晏大人,愿意给什么了。”
牛正青在旁听着,只觉得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跟着少主谈条件也就罢了,还步步紧逼,他已经能感觉到少主的话语里有多生气了。
“五十万两。”晏楚缓缓张嘴,“外加城外的一间铺子。”
牛正青的眼瞪得老大,多少?五十万两?少主疯了?
沈应听着却只是笑笑:“晏大人真是好生奇怪,拿着我的钱和铺子,转头又当作馈赠般的转送给我,真是会做生意。”
晏楚怎么不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自从封了铺子之后,晏楚又重新查了一番她的事情。
佛像的五十万两,自然是知晓。
听着五十这个数字,牛正青霎时明白了眼前姑娘的身份,不是沈应还有谁。
也是难怪了,除了沈应,少主何时对着人这般隐忍过。
晏楚难得皱了眉:“那你要如何?”
沈应勾着唇角,笑得是格外的灿烂:“我要同大人合作。”
对方的人,却是一下子没了声音。
沈应朝着晏楚走了过去:“你的消息,或许与我有用,若是大人答应,此后我们二人,消息共享,如何?”
晏楚久久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脑海中思绪万千。
沈应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如水,眼神中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淡然,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身姿挺拔,好似并不在意晏楚的沉默。
牛正青自觉地提着人,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二人在屋中。
刘明理原是守在门前,恰好在门打开时,见着了屋中站立的人影,也就识相的退至一旁。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荡,如同两人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若我不答应呢?”晏楚久久后才开口。
沈应倒是没甚惊讶,耸肩道:“我既然能来这里,想必也与着大人相差太远,你不答应,无所谓。”
“你又为何,偏要插一手。”
他要报仇,是在情理之中,那沈应又是为何?
“我愿意。”沈应一字一顿地说着。
可这俨然不是她的真心话。
晏楚深深地叹了口气,语调也是放柔了些:“这里面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我为什么不能插手,怀王一事牵扯的不是你一个人,更何况,我的事情,又与你有何干系?”说罢,沈应微微仰着头,下巴微扬,带着一股子的坚定。
随即,沈应不由轻笑一声:“更何况,我还有什么退路可言?赵王死盯着梁会津一事,晋王若是一朝翻身,第一个死的便是我们沈家,如今只有新帝才能保住大哥,你要我不插手这件事情,是叫我去送死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楚解释着。
可沈应说得对,梁会津的事情,谢康不会放过沈应,她如今依旧是自身难保。
只是,他依旧不想让着沈应牵扯进来,这也是他的私心。
“我帮你。”
这句话是晏楚犹豫了许久,才说出来的:“你要做什么,我帮你,赵王那边我也帮你应付。”
沈应却是笑得更加大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甚至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你帮我?”
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沈应却是带着几分嘲讽:“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我最信不过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