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煎好药,服下,再用药渣热敷,已过辰时。
寒冬的凛冽之气愈发浓重了。
王娇月半倚在床头,那从脚上缓缓蔓延至全身的温热让她轻咬红唇,眸光流转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她瞧许知予一脸专注,心无旁骛的模样,脸蛋还是愈发红了,直至此刻,她已然信了许知予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她医治。
许知予对坐于床沿,腿上随意搭着些被角。
手感应着药包的温度,待药包渐冷,才从娇月脚踝上取下来。
眉头微挑,暗暗舒了口气,将垫在脚下的青布块一同收起,柔声道:“敷好了,你先躺下,尽量保暖,延长效果。”帮着将脚丫轻轻塞进被窝。
王娇月贝齿轻咬,心绪万千,她没想到今天自己打了许知予,她反而对她这么好,紧张,迷惑,视线不时从许知予身上扫过,也听话地将脚丫放进被窝,安静地躺好。
待娇月躺下,许知予摸索着,贴心地为其理了理被褥,并将边缘压实。
嗯,好了。
一切收拾妥当,可刚一站起来,便觉一阵寒意袭来,许知予连忙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缩一下,不禁嗔怪道:“哎呀,这里的晚上还真够冷的,唔——”
娇月窝在被窝里,此刻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你,你也快上来吧,地上凉。”说完这话,那神情是又娇又羞,细如蚊声,轻含着唇
“哦,好!”许知予也顾不得许多,随手将废药包一扔,呼地一口气吹灭油灯,抖着身子,匆匆脱了鞋,快速爬上了床。
“哎呀……”一溜烟爬过王娇月的身子,滚到里面去了。
昨晚她就睡在里面,所以许知予理解她就该睡里面。
快速将腿脚窝进被窝,三两下脱去外套,随手一扔,衣服却不偏不倚刚好搭在王娇月的身上。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的重量,不重,但王娇月感受到了,还带着一股属于那人的独特气味和温热。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无意,王娇月睁大着眼,向外侧躺,身子瞬间僵直,一动不敢动。
许知予扔了外套,缩着身,迅速钻进被窝,嘟囔着:“这晚上为何这般的冷?”似在询问,又似在感叹!
一躺下身体还不受控地抖了抖,“唔~,唔~~”,抱紧胳膊,来回摩挲,试图摩擦生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身体和被窝的温度达到平衡,感觉好多了,又活过来了,哈。
唔~,床上终究还是要暖和些,许知予平躺着,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搞笑了,侧过脸,尴尬一笑。
嘿~!
黑夜中,自然无人能看见她的笑,但她的动作倒是一感无疑。
刚捂起来些热,许知予又觉得肩膀凉飕飕的,好似有风灌进来,她自然向王娇月身边靠了靠。都是女子,靠紧些没问题吧,许知予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娇月,你未脱外套吗?”虽看不见,但她忽然想起王娇月似乎没有脱外套这个动作。
啊?
自许知予一上床,王娇月就一点一点地往外挪,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一点一点磨,本就全神贯注做着自己的小动作,被这突然一问,王娇月身子一僵,表情瞬间凝固了,她平日睡地板,哪敢脱衣而眠?就连你自己平日里也是和衣而卧的呀,自己穿着衣服睡有什么问题?
想着又往外挪了挪,一颗米的距离。
欸?怎又漏风了,许知予再次靠近!
呃……,王娇月自是不敢再动了。
“按科学来说,还是该脱了衣服睡觉才好。”
这人想说什么?再一想到下午那轻薄之举,娇月瞬间紧张起来。
于是身子又往外面挪了挪。
咦?怎么又有凉风灌进来?咋回事?不死心的许知予又向外靠拢了些。
“其实睡觉时穿得越厚,想暖和起来就越慢,睡着了身体也得不到放松,会不舒服,还是脱了睡舒服。”许知予闭着眼,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悠悠道。
“奴家习惯了。”咽了咽喉,你管得还宽呢。
“哦,不信你可自己试试,还暖和得快些。”许知予打了个哈欠,想想只是个人习惯罢了。
我才不试呐!
其实原主平时除了怕冷,最大原因便是怕身份泄露,许知予可不怕这些,她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但就目前而言,最好还是先隐瞒着,毕竟这个时代有些重男轻女,一旦女子身份暴露,生存便会愈发艰难了。
王娇月紧张地抓着被角,以为她还要说话。
“睡吧,明日我们去镇上看看。”村口支摊难有成效,去镇上碰碰运气或许可行。许知予侧了侧身,对着身旁的人喃喃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让人舒畅,许知予告诫自己快睡!
死鼻子,不要再闻了!许知予掩了掩鼻。
只是热气钻进娇月的耳朵里,让她不得不再往被窝里缩了缩,移开了正对。
好一会儿,旁边没了动静,心中疑惑:“这就睡了?”
许知予确实已经睡了,而且睡得很沉,身体本就处于病态,今日白天去要粮,那一折腾,颇耗精力,后来又因吻脚的事一哭闹,如今放松下来,她很快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而王娇月却久久未能入眠,她心中思绪万千。
这两日许知予的所作所为让她费解,无论是谈吐心机,言语表达,还有对自己的态度,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有所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对她突然的关心,还有这突来的靠近,还有这同床共枕,都让她感到紧张与不安,毕竟三年了,两人从未有过亲密接触,这让她难以适应,和想不明白。
夜越来越深,寒意愈发浓重。
王娇月在被窝里缩了缩身子骨,她试图寻找一丝温暖,透过微弱的月光,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许知予,只见许知予在睡梦中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抵御着寒冷。王娇月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抓着被角的手,慢慢地向许知予的方向靠了靠。
许知予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旁传来的温暖,下意识地往王娇月的方向拱了拱,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香之类的话,王娇月脸颊瞬间红透,她没想到自己小小动作会引来这样的反应,但看许知予熟睡的面容,她也不忍心再挪开了,其实这人长得怪好看的。她一直这么认为的。
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也缓缓合上了眼。
在这寒冷冬夜,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这样在一张床上相互依偎,共同抵御着严寒。渐渐,王娇月彻底放松了下来,在许知予的身边沉沉睡去。
一夜无语。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王娇月缓缓睁开双眸。她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挨着许知予,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哎呀!连忙坐起身来。
许知予被这惊醒,她揉了揉眼,喃喃道:“怎么?做噩梦了么?”
王娇月摇摇头,眼神闪烁,不敢看许知予的眼睛,噩梦没做,反而是……,呃,不敢去想,心虚地脸红。
“没有——”抿了抿嘴。
“哦,那我们起来吧,今天还得去镇上呢。”许知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也坐了起来,摸到自己的衣服,穿上。
王娇月先一步下床,这一下地,她首先感觉自己的腿脚不痛了,再看看那脚踝,原本的红肿几乎消退了,这…这太神奇了。
不过她看许知予起来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也没说什么,舂了些米,煮早饭去了。
一时无言。
二人简单地吃过早饭,便去到村口,许知予想坐牛车去镇上。
今日不逢场,坐车的人并不多,加上她俩也就五个人,其他是一家子三口,一对五十几的老夫妻带着一个小幺儿,说是去镇上走亲戚。
王娇月本来想走路去的,但是许知予坚持乘车“你腿脚刚好,走什么路?”
许知予自己从没坐过牛车,她其实好奇。
看她坚持,想着许知予眼神不好,去镇上路途遥远,娇月也就作罢,跟着坐上了车。
车费本是一人二文,赶车的许大石觉得她俩怪可怜的,一共收了三文,优惠一文。
许知予连连道谢。
今天的计划是去镇上买一套针灸用的针,但她把家里收□□净,总共就找出五十六文钱来,车费一给,还剩五十三文。
许知予估计这点钱想买到针够呛,心中期待着今天能有好运,出门就捡到钱就好了,哈!
其实出发前,她想把宝库多余的药材拿去医馆换点钱,应应急,但系统提示她宝库的药材不允许直接售卖,否则将永久关闭。
呃,没法,只得想其他法子了。
今日,王娇月特地穿了一套当年成亲许家给她做的杏色裙褥,这是她最好的一套衣服了,坐在许知予身后,晨光勾勒出许知予单薄的肩线,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白得像是新雪,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自己一辈子守着也不是不可以。
许知予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感到手腕的凉意,本能将双手拢进衣袖。
哎呀!
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王娇月赶紧将眼神移开,而又被许知予腰间左右晃荡的粗布荷包引起了,里头叮当响着的是她们全部的家当,这是出门时许知予给她说的,说她们今天要去买什么东西,自己并没听懂,什么针之类的。
跟着左右晃荡的荷包来回几次,她伸手一把握住荷包,财不露白,这人都不知道吗?
“怎么了?娇月?”许知予回神,感到了王娇月的动作。
“袋子,要揣怀里。”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钱袋子么?哦~”得到提醒,许知予也瞬间意会,立刻从腰间将钱袋揣进怀里。“晓得了”傻憨憨一笑,这虽不多,但是所有啊,弥足珍贵,不容闪失!
还笑,唉,这人还真是不懂世间险恶,听说隔壁周大娘有一次刚卖鸡换了点钱,一转眼就被偷,一个子都不剩,连钱袋子都被偷了。
各自思绪。
牛车缓缓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一行人便到了镇上。
下了车,各自散去。
果然,镇上要热闹许多,街道两旁摆着各种摊位,人来人往,虽许知予看不见,但能听见,能感受到那一份不一样。
王娇月用竹竿牵引着许知予,走在前面。
其实她总共也没来过镇上几次,且每次都是和周红娘她们一起,唯一一次单独来就是前天来给许知予买药,提心吊胆买完,就匆匆回去了,因为走得太急,腿疾才犯了,今天有许知予在,她放慢脚步,好奇地四下打量。
“官人,我们要去哪儿?”只听许知予说要去买东西,但又不知道要买什么。
“嗯,去医馆!”
医馆,是许知予认为最可能有希望的地方,她想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