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男人在黑暗中极速下坠着,呼啸着的罡风席卷过他的额头,卷发四处飘扬,就像他那不定的思绪。而他这辈子念念不忘的女子现在也在对面和他一起沉沦。
“谁说在地狱里我们也不能相见的?”奈落暗暗发笑。
他本可聚合曲灵的力量,凭借四魂之玉中所有妖怪的邪念与欲望,再一次发动反扑,将战斗延续下去的。但他没有,反而把曲灵也带进地狱了。
他累了,不想打了。
一切的机关谋略都用尽了,一身的魂力也都开发完了,但结果就是如此而已,他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取得过一次完全的胜利。
打不打,都一样。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快进到自己真正的目标,与桔梗一起踏入地狱,哪怕是一直相恨相杀也行,总之可以把她留在身边,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完整的她。
看着眼前人,奈落缓缓开口:
“你来了啊,桔梗。”
“你是因我而生,因我而起,因我而入地狱。与其让其他人跟着受苦,何如我入地狱。”
“果然,你才是世上最懂我的人。世间哪有什么奈落,奈落不过是因你而生的附庸罢了,你不结束,奈落也不会结束。”
“很遗憾,我做出了让自己下地狱的选择,你也走了一条进地狱的道路。”
“你好像还不原谅我。”
“我凭什么原谅你?”
“桔梗,你记着,你该恨的不是我,你应该恨的是我污浊的构成!我奈落的意志一直对你都是最纯粹的!不要忘了,没有我,你这一生也不会有!是我亲手将你呼唤了回来,但最终却是我要下地狱!”奈落言行失控,按着桔梗的双肩疯狂摇着。
桔梗白色的发带在黑暗的冥道中扬起,就像一道月光照进了地窖。
“我这不也陪着你下去了吗?”
“不,不。你之所以愿意下地狱,并不是你想下地狱,而是出于想将我从世间彻底埋葬!”奈落吼道。
“如果我单纯就是想陪你呢?”
“这不可能!”
“哪怕重活一世,我也没有后悔过什么自己的选择。你知道,鬼蜘蛛我还是救了,哪怕我知道这会再诞生一个你。”
“我不允许,我把他杀了。你是知道的。”
“奈落,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的心吗?其实我的心一直在这里,只是你自己不接受,不想要罢了。”
“你胡说!”
“你每次带着这个目的来找我,但你做的事永远相悖。你的实际行动,都不是为了得到我的心,而是要印证自己的心,印证你的心和我的心是相似的,相同的,是不是?”
“你找的那颗心,你确定是我的?”
奈落感觉一阵眩晕。
失去光芒的太阳还是太阳吗?自己煞费苦心拉下山的太阳,还是个太阳吗?还是那个自己喜欢的太阳吗?
自己名曰追求太阳,实则在制造黑暗,给自己吃更多的苦,追求自己最不想要的东西。
你是想让我认输吗,桔梗……
得不到你心,干脆得到你人!奈落突然涌动出一股疯狂的欲望,他不算再多做交流了,他上前直接拉扯桔梗的手腕。
一道电流直接拒绝了他。
“你……又布设结界?”奈落愤怒了。
“我没有。这是你内心的禁制。”桔梗说。
是的,自己为了将自己和鬼蜘蛛区分开来,将他彻底杀死在了身体中,当他的欲望苏醒时,就会被镇压。
刚才他一怒之下产生了鬼蜘蛛的物理欲望,结果被自己拒斥了。
奈落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头转向近在眼前的红色的地狱之门。
“看样子你对我的爱,真的很纯粹呢。”桔梗淡然一笑。
“什么!”奈落一愣。
“我的和魂与幸魂已经向我说明了一切。你所有的动机,我都了解。上一次你抽走了我的魂魄,阴差阳错的治愈了自己,但是,你还是没有解脱自己。”
“是啊,没有。”
“你不累吗?”
“做我愿意做的事,当然不累。”
“你做的足够多了。”
“但是,我还没有做到。”
“我现在就给你,你要吗?”
奈落一怔。
他感觉自己很蠢。
有些东西很容易得到,自己偏偏要向远方绕。
得到太阳最简单的方式,不是拉太阳下山,而是抬头看下太阳。
也许以前的奈落做不出这个决定,因为以前他的内心是自卑、脆弱、恐惧但又高傲的,明明深陷黑暗饱受其苦,却又不敢抬头一望。太阳令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他竭力抹除自己对光明的渴求,想自欺欺人,觉得只要抹杀了太阳,自己就不会自卑,不再恐惧。
但现在,他不恐惧任何人,也不觉得自己脆弱,他就是觉得自己很强。
上一世撞上自己的心灵,他抛弃;遇上杀生丸,他逃跑;遇见爱,他抹杀。
这一世,没什么好怕的。他从不防御,每次都是主动出击,曲灵找他合作,他无所谓;碰上杀生丸,该强攻就强攻;面对自己的心,他全部吸收掉。尽管手段仍是那么卑鄙肮脏,但接受自己内心的人,灵魂会更饱满。
尤其是与桔梗的魂魄呆的那个月,让他的灵魂充实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很完整,所以他拒绝了与曲灵的交换与合作。
打好最后堂堂正正的决战,凭自己的实力,他觉得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开口了。
“是吗?那就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心吧。”奈落用双手抱住桔梗的后肩,把头靠在她的颈项旁。
桔梗没有拒绝。奈落自己的灵魂也没有抗拒。
“你的光为什么没有率先流向我……”
“我给过你。但你自己毁了这一切。”
“不,那不是现在的我……”
“但违心的事你连续做了五十年,而且涉及三次轮回,对我造成了无穷无尽的伤害。”
“我现在后悔这一切。求你原谅我。”
“我理解你,或许也会同情你,但我无法代人们原谅你。如果你能安息的话,我就以个人的身份原谅你吧。”
要得到太阳,其实向天空望一眼就能做到……
一道金色的光芒划过奈落的身躯,他抬了抬睫毛,随即合上了眼睛。
随着光芒点点,他的身躯渐渐消溶,双手也垂下了。
“放手吧,好好休息。”桔梗抬手仰望冥道黑漆漆的穹顶。
地狱之门缓缓打开,奈落没有进入冥道的轮回,光芒熄灭后,立刻坠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洞之中。
“杀孽过重,罪行已深,即便世间人放下,灵魂也只能永坠深渊,不可救赎。”桔梗暗自叹息。
她突然感觉身形一晃,急忙用灵力感知,发现身上的无数条蛛丝正在纷纷断裂。蛛丝上紧缠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妖怪;密布着的,是曲灵绵延不绝的邪念。一切这些依附于奈落的恶,都随着他蛛丝的断裂而被拖拽入地狱之中,再无逃出的可能。
顷刻之间,冥界就响起了无数的哀嚎与吼叫,阴森凄凉,但都无济于事。
四魂之玉掉落在冥道尽头,最后一丝阴影也缓缓消逝,玉上也有一段搭着的蛛丝,业断裂了。
奈落,你放手了吗……
桔梗缓缓向阴间走去,四魂之玉敞开道路,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似乎在迎接她的进入。
“这就是巫女的职责和命运吧……守护四魂之玉,融入四魂之玉,战斗于四魂之玉。我也该离开了……”桔梗抬脚向四魂之玉中走去。
“不……为什么自己必须要注定这种悲惨的命运……自己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不再重蹈覆辙吗……为了这个目标,大家都在努力,犬夜叉在努力,杀生丸在协助,连奈落都在寻觅机会……为什么我就要信,就要放弃呢……”桔梗流下了泪水,停下了脚步。
然而此时她离四魂之玉已经很近了,四魂之玉迅速察觉到了她的心理变化,放出一道强烈的紫光强行要将她吸入进去。
在她感觉自己不自主要飞起的时候,一道火红的旋风卷了过来,将她紧紧搂住。
“桔梗!”
他来了。
她紧紧搂住了他,深深地吻了一下,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能做一个跟他一路同行的人,真好……
他从来不是什么漫天宣誓,空口白牙的人,他真的,一次次在尽全力,每次都能赶到……
何必一定要推开他呢……
“冥道残月破!”
犬夜叉重新划出了通往世间的道路,抱着桔梗一跃而出,但四魂之玉也跟着回到了世间,仍像颗普通的珠子,滚落在地。
“我失信了吗?”犬夜叉垂下眸子,缱绻地看着怀中人。
“没有……你做的很好……”桔梗抬起双颊,眼里泛起了泪光。
犬夜叉转过身来,眺望远方,已没有了杀生丸的影子,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铃兰草的气息。
桔梗捡起了四魂之玉。
“如何才能让它消失呢……”
……
桔梗和犬夜叉一起坐在村口,眺望着远方。四魂之玉的秘密仍然没有破除。
望着纷飞的落叶,犬夜叉陷入了沉思。
“桔梗……也许我要去远方走走,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又要去历练吗?”
“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