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迈向食骨之井的脚步逐渐放缓。自白灵山巅助白心上人解脱,自身亦脱胎换骨后,她更深切地领悟到,被生死执念束缚是何等可悲。
回首往昔,她与犬夜叉之间,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的纠缠?上一世,她决然离去,放他自由,尘念皆空,最终化光消逝。可这一世,不知为何,那断了的情丝又悄然缠绕。
抬眼望向被钉在时代树上的犬夜叉,桔梗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五十年前的那一幕。从那时起,二人之间的红线仿佛就此断绝,再无接续的可能 。
以她如今已臻上仙之境的修为,若要斩断这份情缘,本轻而易举。从此释怀一切,跳出轮回,逍遥于山林天地之间,长享空灵之乐,才是她应有的归宿,不应再被这情丝所绊。
犬夜叉,五十年前我们的红线已然断开,你就此长眠吧。五十年后,你也会开启新的人生。或许,我当初就不该与你相遇,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孽缘。
然而,话虽如此,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呐喊:我舍不得你……就像白心上人心中始终怀揣着成佛的执念一般,我对你的这段情缘,又怎能轻易割舍。
若再次踏入食骨之井,改变时空轨道,万一犬夜叉无法熬过这一夜,就此永别尘世,那么自己的魂灵也会因这份执念永远留在过去。而如今辛苦奋斗得来的一切,那些珍贵的情谊、美好的回忆,都将化为乌有。
这个男人,真的值得我如此不顾一切地去爱吗?
最终,她还是选择重拾执念,放弃涅槃。
上一世,他与诸多孽缘纠葛,屡屡失约,曾经的承诺皆成空言,一去便再无归期。命运无情地将她当作棋子摆弄,而他却获得了新生。唯有流星岗上的死魂虫,为她的亡灵哀歌,送她魂归天际。
值得吗?她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但这一世,他用行动证明了一切。尽管他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脑海中仅残留着奈落有意留下的模糊片段,可从初次相逢起,他便毅然决定留在她身边。奈落的反间计未能得逞;为了护她周全,他不惜身中瘴毒,被风之伤击中;蓬莱岛遇难时,他身着红衣,如神兵天降般及时赶到;当四魂之玉真正交到他手中,他没有丝毫怀疑与杂念;白灵山巅,他忍着伤痛,背负着她上山,与她一同承受天劫之苦……
这一世,他在用生命偿还曾经的遗憾。
其实,他们之间的红线,从未真正断绝。
第一世,二人虽阴阳两隔,却如同共赴黄泉;第二世,他选择了她的转世;这一世,他更是以命明志。若不是命运捉弄,第一世的他,那颗热忱的心或许比这一世更炽热。
红线从未断,难道如今我要亲手将它剪断吗?执念又何妨,有缘无份又怎样,一切都取决于我自己!
他值得,永远值得,无需任何理由。
“杀生丸,你此次面临的困难恐怕超乎想象。”桔梗神色凝重地说道。
“你说吧。”杀生丸的声音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我若带着肉身穿梭时空,极有可能导致时空断裂,我与犬夜叉将会永远被困于时空缝隙之中,所以我只能舍弃身躯,以魂灵回溯。如此一来,我和犬夜叉的肉身就会留在树下……”
“奈落必然会来,对吧。”杀生丸目光一凛,已然洞悉局势。
“正是。”桔梗微微点头。
“我护你们周全。”杀生丸的话语简短而有力,不容置疑。
“可是你已经耗费了三天妖力,未曾合眼……”桔梗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我的词典里,没有放弃二字。”杀生丸的眼神坚定,透露出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交给你了……”桔梗轻叹一声,心中满是信任。
只见桔梗的身体缓缓瘫软倒下,双目悄然闭上,如墨的长发散落于地,自然地靠在树上。杀生丸知道,她此刻已元神出窍,踏上了回溯时光的旅程。
不久,杀生丸便敏锐地察觉到天空中飘来的暗色瘴气。成千的条状妖怪如汹涌的黑色浪潮,从天边滚滚而来。
“来得真快啊……”杀生丸低声呢喃,神色冷峻。
“杀生丸,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奈落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阵得意的冷笑。只见他一挥手,数千妖怪如饿狼扑食般一拥而上。
“爆碎牙!”杀生丸怒吼一声,手中爆碎牙挥出,一道耀眼的绿光如闪电般从近前扫向天边,数千妖怪瞬间连续炸成碎片,化作漫天血雨。
奈落见状,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又有数十只妖怪张牙舞爪地飞来。杀生丸一声冷笑,剑气再次挥出,这些妖怪也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突然,杀生丸脸色骤变,暗叫不好。原来,这些妖怪的身体里竟全是瘴气,被砍爆后,毒气四溢,随着妖风滚滚而来。少量毒气吹到了犬夜叉和桔梗的身躯上,二人的肤色瞬间变黄。好在此次剂量不大,二人躯体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这些妖怪都是毒气罐!”杀生丸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咒骂奈落的卑鄙。
奈落看着杀生丸吃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次,他召唤出的妖怪不是几十只,而是数千只。若是这些妖怪全部死亡,毒气必将令方圆几里寸草不生。
此时,奈落突然一手持斗鬼神,一手持冥王盾,肩后喷射出毒气,如鬼魅般直扑杀生丸。杀生丸舞刀迎上,奈落一边用盾防身,一边用刀反击,同时开启结界保护自己。饶是爆碎牙威力无边,一时之间也难以伤到奈落的真身。
奈落一招手,妖怪又铺天盖地地飞奔而来。
“不能让它们靠近,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拒敌于远方。”杀生丸心中思忖,纵身一跃,飞到几里外,将毒气妖怪清扫大半。但就在这时,奈落又从身后袭来,杀生丸只好回身招架,竟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困境。奈落见状,干脆抛下杀生丸不管,直扑犬夜叉和桔梗的身体。
“不好!”杀生丸心中一惊,立刻化作一道光球赶回。
幸好,桔梗离开时在时代树周围暗中布置了一道晴明桔梗印,奈落没来得及防备,一下子被弹开。杀生丸趁机赶到,将奈落击退。“可恶的桔梗……”奈落心中暗自恼怒。
他仔细观察杀生丸,发现他的妖气起伏不定,完全没了往日每次对敌时的沉稳不惊,额头上甚至流下了冷汗。“很累吧,杀生丸。”奈落一阵狞笑,眼中满是嘲讽。
杀生丸感到一阵眩晕。确实,虽说妖怪无需睡觉,但也需要休息来恢复妖力。如今他明显已经透支,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奈落挥手,妖怪又一次疯狂地拥而上。
杀生丸化作光球穿梭其间,既要在远处挡住毒气妖怪,又要回来抵挡奈落本尊,左支右绌,气喘吁吁,难以自抑。奈落看准时机,用斗鬼神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正中杀生丸。杀生丸眼前一黑,口吐鲜血,重重地倒在树下。
奈落见状,立刻飞扑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杀生丸忽然一跃而起,趁着奈落得意之时结界未放,猛地挥出爆碎牙。奈落措手不及,手中的斗鬼神直接断成两截,冥王盾也被打出一个大裂缝。奈落生怕杀生丸再来一击打中自己真身,赶紧遁入结界,仓皇退走。
然而,杀生丸面临的局势并未好转。远处,毒气妖怪仍如乌云般滚滚而来,奈落又在附近不断偷袭骚扰,他仍然要两线作战,处境岌岌可危。杀生丸用剑撑住身子,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喘口气。但奈落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又一次挥着手杀了过来。
另一边,桔梗的灵魂清净自然,在时空中如鱼得水般穿梭。她仔细观察着每个时空涡流,很快便发现了半年前的那个时间节点。她毫不犹豫地从时空乱流中跳了下来,成功附体到当时自己的身体上。
随着夜晚的降临,犬夜叉的情况愈发危急。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甚至渗出血丝,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显然已经快要扛不下去了。桔梗用双目凝视,只见冥界厉鬼密密麻麻地扑向犬夜叉的身体,正等待着他身体的最后一丝光辉寂灭,便将他拉下无尽的黑暗深渊。
此时,桔梗深知不能用灵力相助,犬夜叉必须自己扛过这一劫。可是,犬夜叉真的快死了呀!他已然气若游丝,瞳孔逐渐涣散,但喉咙中仍然发出虚弱的声音。
桔梗心急如焚,赶紧环腰将他抱住,将头深埋在他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试图帮他顺气,维持那微弱的心跳。
“桔梗……”犬夜叉呢喃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你不许死!”桔梗在心中呐喊,这个男人,和上一世一样,面对自己时,从来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
“犬夜叉,我在。”桔梗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她抱着犬夜叉的头,将他紧紧揽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给予他力量。
“桔梗……真的是你吗……”犬夜叉闻着那熟悉的淡淡花香气,呢喃着说,语气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别说,别动,我会和你在一起的。”桔梗温柔地安抚着他。
“我……你放心……我的命不会交给别人的……”犬夜叉说完,声音便渐渐断了。桔梗更用力地将他揽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
“求你,别睡过去……”桔梗的泪水夺眶而出,此刻,她深切地体会到,人最痛苦的事之一,便是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怀里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想起之前犬夜叉抱着她时,那份深深的绝望,如今,这份绝望也同样笼罩着她。
桔梗虽然不能用灵力强行救人,但如今她可以做到魂灵入梦。犬夜叉恍惚间感觉一缕温暖的阳光射入脑海。清风吹拂,绿草如茵。身着白衣红裙的女子笑着向他招手,“犬夜叉,来追我呀!”
犬夜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飞奔上前。二人一起在草坪上欢快地转起圈来,笑声在空中回荡。女孩把一根木棍扔出:“犬夜叉,捡回来!”犬夜叉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用爪子将木棍提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桔梗,你把我当狗耍!”
桔梗袖口轻掩,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犬夜叉在这温柔的清风中凝视着她许久,随后,小心翼翼地靠在她身上。“你还是那么拘谨。”桔梗笑着说。犬夜叉不禁脸红了,那一抹红晕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可爱。
不知过了多久,桔梗魂灵归体。天际已经泛起了晨光,而犬夜叉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但这场梦也给犬夜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在最后一刻,他忽然猛地抓住桔梗的手,大声喊道:“桔梗,不要离开我!”
待他醒来时,眼前只剩下了温暖的晨光。桔梗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整晚都不是在陪着你吗?”二人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他凭着与桔梗那牢不可破的情丝,走过了鬼门关。
桔梗知道,时间紧迫,杀生丸那边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自己必须赶紧返回现世,不然杀生丸就危险了。她立刻将元神抽出,迅速回到时空涡流中,向着食骨之井极速穿梭而去。
而此时的杀生丸,正陷入苦战。他平时不屑一顾的奈落触手,如今却趁其不备,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背上。杀生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他现在已无法全力挥刀,即便是威力强大的爆碎牙,由于他如今体力已然虚脱,对奈落的结界也再无威胁。而且,杂碎妖怪也如潮水般冲了上来。
“杀生丸,我要报尽上世之仇……你不总是追杀我,把我逼得四处躲避吗?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这一世,不枉此生!”奈落疯狂地大笑着,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杀生丸此刻只能全力防御。他用妖气并天生牙的力量,缓缓建起一个防护罩,将自己和犬夜叉、桔梗的身体笼罩住。
奈落看着他的举动,轻蔑地一笑:“杀生丸,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