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黑影之后，靳尤真女士也听到了它发出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某种剧毒蛇类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爬行的声音，似乎是察觉到了靳尤真女士的目光，那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转过了头，靳尤真女士无动于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那个黑影从天花板上跳到靳尤白的床头，它的脸正对着靳尤白的脸，一人一鬼的距离也越来越近，靳尤白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对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靳尤真女士从包里拿出一个又长又扁的盒子，她把盒子打开，里面里放着一张符箓，黄底红字，暗红色的朱砂墨迹之中徜徉着金色的碎光，在黑夜之中并不显眼，她把符箓放在靳尤白的枕边，又坐回了房间的椅子上。
在那个黑影再次靠近之时，符箓的金光亮了一瞬，那个黑影顿时发出一阵嘶鸣，像一条疯狗一样，在房间里四处乱跳。
发生了这样的事，它仍是不死心，还想继续靠近靳尤白，却又被那道金光直接打了出去。
靳尤真女士一夜未眠，好在后半夜没有任何异常。
另一边，纪明霜帮陈欣欣铺好了床，陈欣欣不敢睡在客厅，所以她今晚睡在纪明霜的房间。
就在纪明霜打电话的时候，她和唐宇说了很多话，她终于做了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在周可音带给她的影响完全消失之前，唐宇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一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她快乐得像一只活泼的小狗。
关灯之后，月光仍在，陈欣欣看着窗外的月光，摇了摇纪明霜的手，“小霜，说说嘛，说说嘛~”
纪明霜：“你这么热情，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了……”
“嗯……就从站在窗前看月亮的那个小哥说起吧。”陈欣欣看向了窗户，“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纪明霜走到林然的身边，“是吗……但月亮被乌云遮了一半呢，虽然这么说，好像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在看月亮吧。”
林然：“……要讲八卦到床上去讲，窗边太冷了，你会感冒的。”
陈欣欣星星眼，“哇哦，是好浪漫的初遇呢。”
纪明霜：“嗯，之后他一直跟在我的身边，直到现在。”
陈欣欣：“啊？”
纪明霜点点头，“嗯。”
“所以我最期待的环节，就这么结束了？”
纪明霜：“嗯，没错，就是这样。”
“然后呢，小霜，你为什么能看到鬼啊，也许你经历过什么非常特别的时刻，或者得到了某种神奇的馈赠，再或者有哪位大师把你收为了弟子？”
纪明霜哭笑不得，“都不是，我爸爸妈妈说过，我出生的时候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了。”
“哇哦，可以说是一种天赋吧……”陈欣欣又问道，“那小霜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
纪明霜想了想，“说实话，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只知道他们是研究宗教仪式和民俗文化的学者，他们很热爱他们的工作，平时都不怎么管我。”
“忘记……”陈欣欣问道，“小霜，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天生记性就很差？”
“高三毕业之后，我出了一场事故，在那场事故中……”
陈欣欣有些紧张：“你受了很重的伤？”
纪明霜摇摇头，“那倒没有，那场事故中有很多人丧生，但我几乎没怎么受伤，只是丢失了绝大多数的记忆，我的精神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我感觉我住的房子，我的父母，还有我以前的朋友，都好陌生……心理医生说我是人格解离了，是因为我太过焦虑了……”
陈欣欣问道，“那是一场什么样的事故呢？”
“是火灾。”纪明霜说，“在那之后，我一旦回想以前发生的事，就会头痛，所以我也只能尽量不去回想……再然后，我大学毕业，找了份工作，直到现在。”
“小霜……”陈欣欣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纪明霜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我一回想，就会头痛，那不要去想就好了啊……”
“咦，你说‘以前’，那现在呢？”陈欣欣好奇地问道。
“现在嘛……”纪明霜看着窗边的林然，托着脸说，“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啦……我刚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当时真的好想知道，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就想啊，想啊，然后我就真的稍微想起了一点，嗯，过去的记忆。”
“然后呢？”
“真的好疼好疼啊，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脑子好胀好痛，我甚至在想，我的头是不是已经变形了啊，我的眼睛是不是已经从我的眼眶里挤出来了，我的脑脊液是不是已经从我的鼻子涌出来了，但其实没发生什么，但是我确实是在不停地流鼻血……我真的疼怕了，之后就不敢瞎想了。”
“天哪……”
纪明霜又提到了另一件事，“梦境真是神奇呢……唐宇死在那么远的地方，你却立刻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陈欣欣点点头，“是啊，在我收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当时就已经死亡了啊……我至今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纪明霜说，“他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但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我在想，梦境是否也是一种媒介呢？”
“也许吧……”
“我发现，我在梦境之中，经历过去的事，那时，我是不会头痛的，但如果我在梦境中回想过去的事，照样还是会头痛。如果我过去的回忆有密码的话，也许就藏在我的梦境之中哦。”
“梦境确实好神奇啊……”陈欣欣说，“不过，毕竟是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领域，小霜，你真的好了不起啊……”
“是吗，也许吧。”纪明霜笑了笑，“好了，欣欣，休息吧。”
陈欣欣盖好了她的小被子，闭着眼睛说，“我明天就去辞职，然后回家收拾东西，我攒了一笔存款，够我生活一段时间，小霜，我们以后也要常联系哦。”
“好。”
房间里有两个女生在休息，林然今晚待在了客厅，他注意到，唐宇仍站在角落。
他没有理会唐宇，盯着客厅里挂着的粉色钟表看了一会儿，唐宇却突然出声，“我、要、离、开、一、阵、子。”
林然：“哦。”
“帮、我、保、护、好、欣、欣。”
“不要。”
“就、今、晚。”
林然：“……行吧。”
“你、不、问、我？”
“不关我事。”
“多、谢。”
看着唐宇的背影，林然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又不知道周可音在哪。”
“她、总、要、回、到、公、司。”
“如果你离开了，周可音又来了。”
“你、们、不、是、会、群、殴？”
“你最好不要离开。”
唐宇说，“周、可、音、必、须、死。”
“记得天亮之前回来。”林然说。
唐宇回头，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陈哥突然出现，“还算他有点良心。”
林然：“……但是智商不够。”
“那个周可音又不是游魂，指不定真能让他碰到呢？”
保安小哥突然出现，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然没有接话。
唐宇有私心，但他也一样。
唐宇被周可音蛊惑，想要陈欣欣去死，他被陈欣欣说服，又想让周可音去死。无论他的选择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唐宇的意志不够坚定，目前仍是不安定因素。
所以，小陈哥他们不能离开灰灰公寓的事，不能让唐宇知道。
正因为这个信息差，唐宇以为陈欣欣待在灰灰公寓很安全，嗯，至少今晚是安全的。
至于明天……
林然看了一眼时钟。
希望唐宇能听劝，在天亮之前回来。
……
第二天，在闹钟响起之前，纪明霜就醒来了。
陈欣欣还没有醒，见她睡得很安稳，纪明霜也没有叫醒她。
她悄悄地走到客厅，见林然正坐在餐桌的椅子前，见她起床，他说，“这么早醒，真难得啊。”
纪明霜环视了客厅一圈，坐在了林然的对面，“唐宇呢，不会是去隔壁打牌了吧？”
“他去找周可音了……”
“……那还不如去隔壁打牌呢。“纪明霜又问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林然，“没有，我跟他说过，天亮之前回来，但他没听进去。”
纪明霜：“……唉。”
林然，“也是有好消息的，比如快到休息日了。”
纪明霜：“你还真是了解我……”
林然：“呵。”
陈欣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小霜，还有那个小哥，早啊！”
纪明霜：“早啊。”
“咦，阿宇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啊？”
纪明霜：“嗯……他去找周可音算账了。”
陈欣欣有些担忧，“那他不会有事吧？”
“其实我更担心你，因为你现在的状态不好，很容易被鬼上身啊……”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还不错呢。”
“得了吧，你能看到鬼，就这不太行。”
陈欣欣：“好吧……那我们一起去公司吧，你去上班，我去辞职。”
“别……你可别去公司了，你在公寓待着就行，我帮你把物品收拾好，有小陈哥他们在，你还有两张符箓，至少不用担心周可音会来。”
陈欣欣：“好吧……但是我觉得好可惜哦，我离开之后，就很难和小霜见面了吧。”
纪明霜指了指手机，“常联系，如果有事也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哦。”
纪明霜打车去了公司，陈欣欣也打电话跟领导说了辞职的事，领导却沉吟道，“欣欣啊，你辞职的事，你爸妈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