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雁妈妈带着雁雁离开之后，纪明霜热了两份简单的速食晚餐，她吃一份，林然吃另一份。

纪明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林然吃东西。

林然坐在她的对面，他的吃相很文雅，吃完之后，她把餐盒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收拾了餐具和餐桌，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伸手在林然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林然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才这么容易死掉……”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啊……怪不得他最近有点沉默。

纪明霜尽量笑着问道，“那……你现在是想轮回转世了吗？”

“暂时不想。”林然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担心你会突然死掉，我想，至少要等三个月之后吧。”

纪明霜说，“才三个月啊……”

林然：“……不是，什么叫‘才三个月啊’，你要是能活过三个月，我都要烧高香了好吗！”

纪明霜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我的意外死亡，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毕竟我周围的鬼魂多了去了。”

“但是我不一样。”林然说，“我是挂在你的身上的，就像那两个鬼魂是挂在那个保安身上的。”

“但是你不一样。”纪明霜说，“那是因为女鬼和保安小哥是怨魂，而那个保安大叔是杀人凶手，你又没有怨气，我也不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大概？”

林然：“……把‘大概’去掉。”

纪明霜笑了笑，“没关系啦，别瞎想了，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呢……”

林然：“因为我能替你上班？”

纪明霜：“……”

好吧，她刚才确实想这么说来着。

小陈哥突然出现，他清了清嗓子，“那个，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是……你答应我的事呢？”

纪明霜看了看房间里的四只鬼，林然，小陈哥，女鬼，保安小哥，嗯，很好，阴气很足。

“哦哦，想起来了，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纪明霜从购物袋里拿出刚刚买来的那副扑克牌，烧给了小陈哥。

保安大叔死了之后，女鬼的怨气消散了大半，保安小哥也变回了精神小伙，只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会变身吸尘器，总之，这三只鬼正好可以凑在一起打扑克，而且一副扑克只要两块钱。

这样也好，等小鬼回来之后，就让它知道什么叫做群殴。

但纪明霜没想到的是，她没等到小鬼，反而等到了雁雁妈妈。

纪明霜之前没休息好，今晚特意早点睡觉，没想到雁雁妈妈又敲响了她的房门。

雁雁妈妈的表情很难看，她的嘴唇颤抖着，额头上都是虚汗，“小纪，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出不了这栋公寓了……而且，我好像看到它了……”

纪明霜问道，“符箓呢？”

雁雁妈妈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把它拿给雁雁了……”

果然是这样啊……

纪明霜之前特意检查了这张符箓，虽然有些旧了，做工也不算考究，但确实是正的，而且经过四只鬼的认证，这符箓确实是有效的。

雁雁妈妈试探着说，“那……如果我现在把符箓放在身上的话……”

纪明霜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已经没用了……”

她让雁雁妈妈拿着符箓，就是为了防止小鬼挂在雁雁妈妈的身上。

小鬼没法离开灰灰公寓，只要她们母女俩搬走，小鬼就无计可施了。

现在，小鬼已经挂在了雁雁妈妈的身上，已经来不及了。

“那雁雁……”

纪明霜说，“雁雁没事，现在有危险的人是你……唉，算了，你先进来吧。”

“至少让我先把雁雁送走……”雁雁妈妈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

把雁雁送走之后，雁雁妈妈才松了口气，她返回楼上，敲响了纪明霜的房门，“抱歉，小纪，又来麻烦你了，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当初没听你的话……”

纪明霜说，“没事，算了，进来吧。”

进去之后，雁雁妈妈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已经跳楼身亡的年轻保安，一个拿着眼珠的年轻女孩，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虚胖男子，这三个人，不对，这三个鬼，现在正在打扑克。

雁雁妈妈愣了三秒，然后开始放声尖叫，而后两眼一翻就晕倒在地。

纪明霜：“……”

完了。

保安小哥受到惊吓，当场开始变身，又恢复为坠地瞬间的死亡姿态，也就是吸尘器的模样。

雁雁妈妈摔倒在地，疼痛让她立刻清醒，她的视力渐渐恢复，睁眼就看到三个鬼正在向她靠近，那个最恐怖的倒立着行走的鬼离她特别近，她差点又两眼一翻又晕过去，纪明霜赶紧冲过去，拼命地掐她人中，“不要晕倒，不要晕倒，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雁雁妈妈喘着粗气，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怎么可能没事，小、小纪，好疼，你的手劲好大。”

纪明霜这才放开了她。

雁雁妈妈坐了起来，非常礼貌地询问，“那个，小纪，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人吗？”

纪明霜：“……我是。”

雁雁妈妈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我还活着吗？”

纪明霜：“没死。”

“那他们……”

纪明霜说，“已经死了。”

小陈哥、女鬼和保安小哥都点了点头。

“不过，至少有一个好消息。”纪明霜指了指保安小哥，“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吸尘器？”

“等等，吸尘器、吸尘器人……”雁雁妈妈愣愣地说，“原来是这样，雁雁说的居然是真的……”

纪明霜：“嗯。”

雁雁妈妈捂着心口，“真是太吓人了，小纪，你怎么会养这种宠物……”

小陈哥：“？”

纪明霜：“嗯，他们是我的房东，还有我房东的牌友……大概？”

小陈哥点了点头。

雁雁妈妈被纪明霜扶到小沙发上，她先是为自己的失礼，向屋子里的三只鬼道了歉，这才对纪明霜说，“那小纪……不对，纪大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纪明霜：“别这么说，我也不算大师，只是个普通打工人……”

“原来干你们这行也不赚钱啊，还得兼职去打工，怪不得人家说现在是经济寒冬……”雁雁妈妈感叹道。

“这行本来就不赚钱啊，平时哪有那么多怨鬼，给人家看风水的话，倒还能多赚一点，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天桥底下给人家算命、看相、算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的。”纪明霜说，“但我真的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只不过我能看到一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已，雁雁也是这样。”

雁雁妈妈苦笑着说，“现在看到你，我倒是觉得，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大概吧……”纪明霜说，“如果能宽慰到你的话，那也还算不错，不过，我们还是来说一下你的事吧……”

雁雁妈妈点了点头，“嗯，好的，是这样的 ，我回去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时间有限，我只收拾了重要物品，之后，我就带着雁雁下了楼。

“走到公寓楼门口的时候，我一晃神，就又走了回来，我以为是我又犯病了，精神恍惚，意识不清，就又多试了几次，但是每次都是这样，我的情绪有些崩溃，甚至想从二楼跳出去，但是我靠近窗户的时候，我一晃神，就又走了回来……

“我、我看到地上有一个影子，就像一条鲶鱼一样的，完全是黑色的影子，从我的脚边，钻进了我的身体，当时，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我很害怕，赶紧让雁雁离我远一点，之后，我把雁雁交给方婆婆暂时照顾，上十三楼来找你……

“如果让雁雁留在这里，我也实在不能安心，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没想到我那个不近人情的女上司居然愿意帮忙……”

纪明霜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摆弄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洋娃娃，不知道是不是雁雁妈妈的错觉，那个娃娃……好像在看着她？

纪明霜说，“死在这栋公寓里的人，都不能离开这栋公寓，比如你刚刚看到的三只鬼，再比如缠上你的那只小鬼。最近死掉的那个保安大叔，他杀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死后，一直挂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没办法离开这里，后来他就……”

女鬼幽幽地说，“——死了。”

雁雁妈妈喃喃地说，“他不是心脏病发吗？”

女鬼阴森地笑了笑，“我觉得他大概是被吓死的吧。”

保安小哥知道一些内情，他缩了缩脖子，坐得离女鬼远了一些。

雁雁妈妈的脸白了。

纪明霜说，“没关系，你和他不一样，他是咎由自取，我是想说，这个小鬼挂在你的身上，所以你才没办法离开这里，咱们得想办法让小鬼离开你的身体。”

女鬼也点了点头，“杀人偿命，很公平吧，那个老保安的鬼魂还在这栋楼里游荡，见他一次，我就打他一次。”

雁雁妈妈说，“那……我要怎么办呢？”

纪明霜想了想，“稍等，我先出去一趟，对了，不用害怕，他们不会害人的……吧？”

雁雁妈妈：“啊？”

“行啦，不用担心，爱打牌的鬼，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小陈哥倒是蛮热情的，“她要出去找根树枝，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我们打牌。”

雁雁妈妈看向了保安小哥，“他的手都成这样了，要怎么拿牌呢？”

保安小哥慢慢恢复了人形，然后开始熟练地洗牌发牌。

雁雁妈妈：“……”

纪明霜带着林然栖身的洋娃娃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