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欣被安排在了隔壁部门，因为两个部门之间的业务有交集，再加上今天有一点紧急的工作，纪明霜、陈欣欣、办公室的阿姨，以及负责带陈欣欣的中年男同事孙才，四个人一起忙了一个下午。纪明霜和陈欣欣的年龄差不多，性格都很不错，有不少共同话题，一直都有话可聊。
陈欣欣就是个可爱的软柿子，说话也软软的，性格也萌萌的，纪明霜还蛮喜欢她的。
不工作的时候摸鱼，工作的时候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
紧急工作完成之后，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工作，特别是纪明霜，因为她平时生活比较拮据，晚上虽然要应付领导和同事，但也能大吃一顿，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对门办公室的大姐敲门走了进来，“小纪，我的打印机又坏了，能不能过来帮忙看下？”
纪明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去，她把卡在打印机里的纸拿了出来，又仔细地清理了碎纸，重新启动了打印机，打印机恢复了正常，办公室的阿姨也端着茶杯走了过来，拍着纪明霜的肩膀夸奖她，“我们小纪可真是漂亮又能干，说起来，小纪，你有男朋友吗？”
纪明霜现在是单身，而且她不太习惯撒谎，因为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可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林然的声音，“告诉她们，你有男朋友了。”
纪明霜有些懵，但也照着说了，“有啊，我、我有男朋友的。”
“哦……”阿姨点了点头，“唉，我这里还有几个不错的男孩子呢 ，工作稳定，工资不低，个子高高的，还有责任心，都是青年才俊，可惜小纪已经有男朋友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让我们小纪现在是个有坑的萝卜呢。”大姐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氤氲的热茶，并递了一杯给纪明霜，“对了，小纪，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林然没有继续说话了，纪明霜硬着头皮扯了几句谎，就赶紧溜回了办公室，大概是觉得纪明霜脸皮薄，阿姨和大姐都善意地笑了。
回到办公室之后，纪明霜冷哼一声 ，“真是可惜了呢，都是青年才俊，对吧，林、然。”
林然突然出现，并坐在了纪明霜的对面，“如果你真的去了，一定会后悔的，你知道你同办公室的阿姨是谁吗？”
纪明霜意识到，可能有八卦要听了，她拿出抽屉里的一袋香瓜子，饶有兴致地说，“仔细讲讲。”
看着她好奇的神情，林然有些失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孙才，平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说的话能直接编成爹味语录，今天下午来帮忙的时候，却表现得风趣又亲切，虽然他讲的笑话并不好笑……你知道是因为谁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和陈欣欣？”纪明霜接话道。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办公室的阿姨。”
“啊？”纪明霜微微瞪眼，她原本以为是中年大叔对年轻女同事有好感，没想到是……办公室的阿姨？
林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想什么呢，孙才之所以捧着她，是因为她是你副总的亲妈，她确实没有说谎，那些人都是青年，也比较有专业知识，但是俊……这一点，我就不多做评价了。”
纪明霜点点头，表示理解，林然长得太过好看，硬是把同级比较变成了降维打击，他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风都是不一样的。
“但她实在是太负责了，她让你们副总带着你，男方的领导带着男方，你们四个人拢个饭局，尴尬地提问，再尴尬地回答，你有什么小动作，哪怕是看一眼手机的时间，都有两个副总级别的领导看着。你们让你们对比一下结婚的条件，再约定下次约会的日期，隔一段时间还要问你们的相亲进展如何，如果你们没有看上对方，那就等着下一次相亲饭局吧。”
纪明霜：“这也太可怕了吧……”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嗯，我会告诉她，我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我们海誓山盟，情比金坚，永不分离。”
林然笑了，纪明霜望着他明亮的双眸，回想起初见时他的模样，现在的他不再像是摆在高台之上的易碎的艺术品，显得如此生动而美好，她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
下班之后，聚餐期间，林然也一直都在，纪明霜吃东西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备用椅子上，纪明霜进了卫生间，他就在门口等着，卫生间就在包厢的附近，他能听到那些人在讲的低级笑话。
纪明霜洗手的时候，陈欣欣从卫生间的隔间里走了出来，一边跟她打招呼，一边把手放在感应器下面，仔细地洗着手，纪明霜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影子，嗯……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陈欣欣回到包厢之后，纪明霜磨磨蹭蹭地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用纸巾擦着手，她对林然小声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啊？”
林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陈欣欣啊，就在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她的脚下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林然说，“没有，你又没在这里死过，我也不是变态，不会看女厕所。”
“哦。”纪明霜想了想，“我总是觉得不放心，对了，你知道些什么吗？”
林然说，“我刚刚听到包厢里的人说，陈欣欣家里很有钱，她家是开公司的，在省会有好几套房产，卡里有大笔存款，所以她非常适合结婚，你骑的小电驴都是二手的，平时的穿着打扮也很土，比起谈恋爱，你更合适被包养。”
纪明霜：“……妈的。”
聚餐结束之后，有同事提出要送纪明霜回家，这里离公寓并不远，是以纪明霜婉拒了他，决定走路回家。
她吃太饱了，正好消消食，林然和她并排走着，纪明霜从包包里拿出耳机，假装在听音乐，这样才让人觉得她不是在跟空气说话，她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林然？”
林然：“嗯。”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呢？”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就这样？”纪明霜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我保证我会好好生活……如果你一直在人间徘徊，就永远不能轮回转世了。”
“我不在乎。”他闷闷地说。
纪明霜试探着说，“要不……我们拓展一下思路，你来到我身边，我就开始倒霉，也许跟你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呢。”
“有恶鬼盯上了你，他比我危险得多。”林然说，“还有，并不是因为我出现，你才有危险，而是因为你有危险，我才出现——你有没有良心啊，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啊，纪明霜有点心虚，她问道，“你的记忆还剩下多少呢……你的父母、亲人、同学、老师，你还记得吗？”
林然沉默了很久，一人一鬼之间隔着停滞的缄默河流，过了一会了，她才听到她说，“……几乎全部忘记了。”
“如果你一直徘徊在人间，会怎么样呢？”
“我想我大概会消失吧。”林然说，“毕竟我现在除了记忆，就一无所有了。”
“对你来说，记忆会代表全部吗？”
“不知道，我几乎全都忘光了，但我仍然记得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次他没有回答，也许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吧。
……
在家门口，她又看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娃娃，已经梅开三度了吧。
只不过，这次的娃娃比上次还要更破一点，纪明霜隔着纸巾拿起娃娃，快步走向了楼道尽头的垃圾桶，这时，她听到他说，“喂，跑慢一点。”
纪明霜放慢了脚步，这时，他才继续说，“上次你从楼梯上摔下去，头部着地，后脑破裂，口鼻出血，腿断了一条，他们用床单和毯子裹着你，把你送上了救护车，但你在救护车上去世了。”
纪明霜把娃娃扔进了垃圾桶，回头时看到房东小陈哥在探头探脑，他大概是发现纪明霜已经发现了他，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怎么办，需要我把他抓出来吗？”林然问道。
“还是算了吧，他害怕我，我也害怕他啊，我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要是不能继续住在这里，我的损失就太大了……”纪明霜叹了口气，“至少就目前，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就很好……他最好真的是房东，要是他跟这套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回家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纪明霜卸妆洗脸，换上睡衣，坐在床上开始玩手机，没过多久就困了，只是她做了个不好的梦。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周围都是些满是灰尘的杂物，房间的温度在逐渐上升，周围弥漫着烟尘，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浓，而在她怀里的人，尖尖的指甲扣着她的手腕，纪明霜听到有人正在喊她的名字，突然惊醒，才发现闹钟已经响了。
她疲惫地按下闹钟，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喝酒，可是那些无聊的同事，不是让她喝酒，就是让陈欣欣喝酒，她还给陈欣欣挡下了两杯酒，度数似乎并不高，怎么有些头疼呢？
啊，啊啊，人为什么要上班啊。
出门的时候，纪明霜看到了住同一栋楼的大叔，大叔早早起来溜狗，顺便还买了早餐。大叔养的狗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土狗，看着才一个多月大，雪白的皮毛，葡萄样的眼珠，略胖的身体和四只小短腿，脖子上的项圈上连着短短的牵引绳，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它却被邻居大叔紧紧地扯着，一边走，一边尿，夹着尾巴，‘呜呜’地叫着。
“大叔，这只小狗是生病了吗？”
大叔笑了，“没有，没有的事，小动物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它只是有点害怕而已，等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这个解释貌似比较合理，纪明霜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