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蒲蕤熹
林奕含说这世界越是黑白分明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出错,那已经模糊了自我的事物是不是也会慢慢清晰明了呢。
倘若命题的逆命题一定都是对的话。可惜并不是。
这些日子以来我竭力想让很多东西快速进入我的大脑,我前所未有的清明着,规划着我的未来。
我控制着那个胆小懦弱的自己朝前走去,希望有成功的机会。
回家的车上人一如既往的多。
且嘈杂。
周围很多不明主人的声音,像是刚刚烧开的开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每一个泡破开的时候都能够溅出来烫着我的皮肤。
水泡就借机长在了我身上。
再次炸裂开。
扰得人生起密密麻麻的烦躁感。
我只好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其实用闭眼睛的方式来解决听觉上的烦恼真是愚蠢至极。然而我还是睡沉了。
家里比走之前更杂乱,不知道是谁回来过让它连原来的样子都保不住。发了霉的木头桌子上放着落了沙土的盆子,抹布看起来很干净但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味道,水缸底部水垢很厚,面上的水看起来反而清澈得很,漂浮着两片树叶,还有一只蟑螂淹死在里面。
没有看姐姐和弟弟房间的必要,我径直到了自己的房间。
灰尘很厚,便利贴快要贴不住,墙上贴的字也在一撇一捺中陷下去的地方积了灰,书很随意的从地上沿着墙堆上去,只有书被防尘布盖住了,在厚厚的灰中没有沾到尘迹。
连贴的那一墙纸飞机都不能幸免——我的纸飞机,拜倒在世俗之下了。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爸妈不知道去哪出工了,姐姐好像还没放假,弟弟可能去哪个亲戚家住了,我不知道要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额房间里待几天。不过也无所谓,有他们在还远不如自己待着,我懒得再费心去经营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省的麻烦。
转完这一圈,我总觉得自己还有好大一件事没有做。
晕车的劲儿还没有缓过来,没有铺床,我睡在沙发上,做了一个一个接续不断的噩梦。
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夜色深入,手机的铃声在静谧的世界里突兀的响起,我才浑浑噩噩的醒来。
脑袋还是很疼。
是我爸。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恼怒生气,他的语气让我想到哪些暴怒的罪犯被抓住的时候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当然无可奈何。
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这样想,也许理智可以战胜情感,可是我的大脑控制不住大脑。我该说些什么呢?什么也不能。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住已经处于暴躁边缘的自己。轻声说,嗯,好,睡着了才没接电话的。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忘记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
该给她报个平安的。我也真的发了信息告诉她自己早就到家了,一到家就大睡特睡了很长时间。
三分钟了,她没回。
我丢下手机,收拾起来。
办理银行卡的时候有个指引的女生一直领着我办完全部的手续。
很像她。
(二)赵星晗
日子不是新鲜的。
充满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
周庚白今天联系我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办理档案手续。
没说几句,话题又到了她那里。
他问我她会去吗。
她会去吗?我哪里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爸老早就在路口等我了。
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他放大的笑容。
他正好站在晚间的灯光下,突然好些情绪抬了头,愧疚也包括在内。
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只是说:“这么晚才回来啊。”
他坐在灶台前生火,头上是一层很浅的白色头发桩子,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变得更牛了。
没等这些情绪淹没我,猛地想起要给胡老师报平安。
令人费解的是,她给我发了消息,也报了平安。
为什么要给我报平安呢?
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那我还需不需要回呢?回了会不会显得自作多情?该说点什么好呢?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消息吗?说什么才能让话题继续下去呢?
最终我还是选择不尴不尬的回了一句自己已经到家了,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
解释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在意,落了下风。
占据主导地位的秘诀就是永远不要付诸多余的感情在上面,无论是什么。
我也在班群报了平安。
她没再在这个暑假回复我的消息。
暑假末。
宿舍群和班级群都在热火朝天的求人“支援”,她也在问。
她也会不做作业最后一天才补吗?
好像她不用付出什么努力就能轻易得到的好成绩,一直按时完成老师要求的人却没有这样的结果。
作业我已经写完了——写得并不完美,没有超额完成,也没有删减,
规规矩矩。
我不想参与这个补作业的大狂欢,群里却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了。我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完成了,这样我就会变成他们眼里的那只笨鸟,先飞但还是飞不高的笨鸟。
于是附和:
我也还没开始,快谁做了物理发出来抄一下。
马上就有人发了许多照片上来,然后说自己也是到处借鉴来的。
晚上,宿舍群里发起了视频电话,说是一起奋斗到底,没办法,我只能掏出作文本假装写作文。
她似乎真的一点都没有写,翻页的时候都能看见空白的练习册。两个小时里,她埋头狂写,背景是一张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我在屏幕上目睹她抄完了十篇作文。最后一个句号落下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视频聊天。
再“聊”我就装不下去了。
退出来,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凌乱的房间,准确的说甚至不是只属于自己的,还有一张属于姐姐的床,下床走在夯土的地面上,开始有一点难过。
我太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