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秋半睡半醒趴于榻上,背上伤处常将她于那半梦半醒的意识唤醒,醒后,那倦意又让她沉睡过去。净尘殿外,李落萧抬手将眼上蒙起一道白绫,方推门而入。
“师姐。”
顾无秋闻声,见他前来,正要起身时被他拦下
“师姐身上有伤,且歇着罢”
言间,至她身前,平常道
“师傅给了我一瓶疮药,让我为你用上”
李落萧眼被白绫蒙住,顾无秋瞧不清他眼中情绪,唯见他唇角有淡淡笑意,心下奇怪,遂问道
“你笑什么?”
“我笑师傅口是心非,罚过之后还将药给我”
顾无秋将衣裳解下,那道道伤口呈于眼前,瞬时,一阵血腥气于整个房里弥漫开来,李落萧皱眉,动作轻缓将药小心翼翼敷在那伤口之上
“师姐,忍着些”
顾无秋轻轻瞥他一眼,眼底增几分痛色,微蹙起眉头,道
“好”
“师姐为了桐霜受此刑罚,是否真的值得?”
“值得”
“可她终究是妖,尚不通人情,若是她负了你此番心意,你又当如何伤心?”
顾无秋闻言,目光一滞,声音有些飘飘道
“若是她能负我,那样也好”
桐霜正入梦中,意识像遭人操控一般,不得自控,于一片玄色中沉睡过去。陈怀霜指尖玄烟变作几个小人,忽而又变作玄蝶,只见她勾唇阴笑,片刻间,那几只玄蝶于迷幻间不见。
而桐霜梦里,恍然间正有一段往事如水中清莲渐渐清晰。
京城中陈氏是一户富足大户,夫妻二人为人清廉,深受市井爱戴,夫妻二人家中于深闺内养有一女,名唤娟娥,此女模样姣好,杏眸春眉,年方总角时,已有一笑闭花的美誉,奈何此女七岁生辰时,外出游玩,伤了身子,回来后,久病成恙,眼见便有夭折之势,有市井之辈出策,言说娟娥小姐恐是在外惹了什么邪祟,使身子虚弱,须得找个明清身正的道士伴在身侧,方可将体内的邪祟治住,恰逢那些时日里,依静山仙尊座下亲传弟子于人间历练,这陈氏夫妇便以重金请这小道士来为自家千金治这邪祟。
那年京城,正值仲秋时季,天高云淡,院中那一片姹紫嫣红于此时只是一片棕黄,杂树斑驳,枝叶扶疏,时而有黄叶如彩蝶纷纷落下,少女抬步将叶踩于足下,发出清脆声响。
“小姐,秋日里凉,早些进屋去吧”
“不要,爹爹为我寻来了道士,说是可治我顽疾,我倒正想去看看呢”
少女约为金钗之年,着浅紫色绣花襦裙,外配鹅黄色纱衫,发尚挽一个双螺髻,并配一对桃花琉璃钗,一双明眸微动,于唇角带起似水笑意。
“小鸳,我同你说话呢”
身侧侍女微微扼首,作思量状,遂道
“小姐尚未出阁,不易见外男。”
“那又如何?爹爹既然已将人找来了,哪还怕得了这些?”
此话一落,她提裙便往前厅跑去,小鸳见状仓皇跟上前去。
前厅内,陈氏为那道士送上一盏茶,好言相乞道
“在下将道长请来,是有一相求。”
道士将婢女手中茶盏接过,低声道一句谢
“陈先生但说无妨,为善乃修道之人义务。”
“家中小女自幼身患顽疾,身体单薄,难经人事,恐是让什么邪祟所盯上了。今日我请道长前来,是想让道长伴在小女身侧,将这邪祟治一治。”
那道士敛眸,略作思量。
“这等小事,如何让陈先生来求?先生放心,贫道于令爱定会看护有加,免受邪祟叨扰”
“好,那便多谢道长了”
言间,起身正要行礼,那道士轻笑,抬手将他扶住,恭敬道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陈先生如此,就是礼重了”
此景,正被陈娟娥于厅后怔怔看着
“小姐,,,,”
“嘘”
她定睛去看,次座上那道士,他如瀑长发束着一支木簪,其余几缕散在肩上,英眉凤眼,唇红如梅,那烟蓝色道袍宽大,将女子身形层层掩盖。
“是个女道士?”
“这依静山仙尊座下弟子是女子?我怎从未听起过?”
“那便有劳道长了”
“无妨,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还未问道长名讳呢?”
“贫道,顾无秋”
陈氏站起来,吩咐下人引顾无秋去陈娟娥房中,陈娟娥却还于原地喃喃自语。
“小姐,他们往你房中去了”
“嗯?哦,,,,快走,莫让他们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