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的人撤离，夜色重新归于平静。

袁黎黎与荆一水对视一眼，他走上前，抬手擦去袁黎黎脸上的灰烬。“还好，我来了。”

袁黎黎想起刚才在仓库里荆一水一次次救自己的场景，一股热泪差点要从眼眶里涌出，但想着王瑾瑜还在，便生生忍住了。“你怎么会来的？你不是陪王灵姝去狩猎了吗？”

“昨天见你没回我的信，我便猜到你肯定是要单独行动，所以我特地和王灵姝说，今天先回来找你，没想到刚好就帮上你了。”荆一水道。

王瑾瑜见状，识趣地牵着马走到了一边，低头摸着马，并不打扰二人。

“胡肆里的那些黑衣人，是你找来的？”袁黎黎问。

刚才胡肆外面，如果不是那些黑衣人帮他们拖住了胡人守卫，他们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从胡肆逃出来。

荆一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找来的没错，不过人是谢昭的人。”

“谢昭？”袁黎黎道，“你回来之后去找他了？”

荆一水看着袁黎黎道，“我回来见你不在王府，想你肯定是去找阿史那罗了。但我并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所以我想着先找谢昭肯定没错。”

袁黎黎闻言，突然就想起了为什么阿史那罗的桌案上会有波斯商人的火漆。阿史那罗早就知道建康的波斯商人已经被杀，他先前没有拆穿她无非就是为了她手上的乳香，只是他没想到一盒小小的乳香也能要了他的命。

谢昭这一盘棋下的真不错。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杀了波斯商人利用他们的身份和阿史那罗取得联系，并且早早地就已经准备好了装有炸药的乳香匣子。他缺的，就是一个能确保万无一失杀死阿史那罗的人。

所以当时在仓库那边，出现的黑衣人并不是荆一水临时找谢昭带来的，应该是谢昭一早就安排在那边。若是袁黎黎失手，那群黑衣人便会自己上去杀了阿史那罗。

袁黎黎眼睛微眯着，心下对谢昭这个人怀疑更多，她不喜欢这样被别人安排的感觉。

“你刚才说，幽冥司那些事情如果被皇帝发现就藏不住了，是什么意思？”袁黎黎回过神来问。

荆一水轻轻一笑，说道：“这几天我和王灵姝有新发现。那幽冥司背后虽然是皇室，但其实并不为皇室所用。”

袁黎黎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荆一水道：“就是这幽冥司，在做着阳奉阴违的事情，勾结胡人。不过这件事情现在没有时间和柠檬你们细讲了，皇帝狩猎马上回城，我得赶紧回去，这几天估计也会带在皇宫。你先去找谢昭，如果有什么消息，你直接到皇宫里去找赵顺安赵公公，他会带你来找我。”

郊外方向的天空里，亮起了一束蓝色的光。荆一水见状，神情更加紧急。“我得走了，柠檬，保护好自己！”

荆一水再嘱咐了袁黎黎之后，朝那蓝色光束的地方奔去。等他走远，王瑾瑜才牵着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黎黎姑娘，我们现在要回王府吗？”

袁黎黎的目光从荆一水的背影上收了回来，“不，我们去，无涯斋！”

无涯斋内，烛光摇曳。

侍从把袁黎黎和王瑾瑜两人带到书房时，谢昭正伏案疾书，似乎并未察觉到二人的到来。袁黎黎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书案，语气沉稳，直视着谢昭道：“谢昭，我们之间的交易，该兑现了。”

谢昭闻言，笔下微顿，缓缓抬起头来来，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哦？黎黎姑娘如此急切，阿史那罗处理好啦？”

袁黎黎有些不耐烦，“你的人回来没有告诉你吗？还是说，你要跟我装一下傻？”

谢昭放下笔，整理了纸张，“哎呀，自然是信得过黎黎姑娘的。不过火烧得太大了，我的人确实没看见阿史那罗的尸体。不知黎黎姑娘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我也好放心。”

谢昭笑得一脸假象，袁黎黎看破却还不能说破。她笑了一声，拿出了从火场带出来的那张羊皮密信。“这封密信，是阿史那罗藏在仓库的。当时火烧得极大，我只带了这个出来。”

谢昭把密信抢过去，袁黎黎补充道：“你跟我说的血浸翠瞳，就是开启藏这个密信机关的钥匙。你杀阿史那罗，目的也在这封信上面吧？”

羊皮密信上的文字，被谢昭誊抄在一张纸上。“交易成功，说罢，你们想知道什么？”

袁黎黎目光如炬：“我要知道，幽冥司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云水村？”

谢昭轻轻一笑，走到桌边，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云水村？黎黎姑娘你和水公子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是又如何？”袁黎黎道。

谢昭笑着摇了摇头，“哎呀呀，幽冥司去了一趟，那里竟然还能有人活着？！你们两个也真是命大。”

袁黎黎不语，疑惑抬眉：“你什么意思？你知道……幽冥司的人去云水村……是屠村？”

袁黎黎心里突然开始担忧了起来，谢昭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谢昭点点头，“据我所知，屠村者，应当是幽冥司里的‘无面者’，青铜鬼面。至于为什么屠村嘛……不过就是为了一纸残卷罢了。”

“残卷……你是说，云水残卷？”袁黎黎道。

“不错。”谢昭道。

袁黎黎紧皱眉头：“既然是要找云水残卷，又为何要屠杀无辜的村民？”

谢昭把刚才誊抄的羊皮密信拿过来，轻轻展开，慢慢翻译了出来：“七月十五。邙山验傀。”

“这便是原因。”谢昭对袁黎黎道，“阿史那罗手中的这封密信，提到了邙山验傀，你可以顺着幽冥司查下去，很快就会知道。”

袁黎黎接过那张纸，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王瑾瑜则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你就不能现在全部告诉我吗？”袁黎黎握紧纸张。

谢昭打开折扇，笑着摇了摇头，“黎黎姑娘，你怎么又忘了。无涯斋的消息，是要交易的。”

袁黎黎吐出一口气，将纸张紧紧攥在手中，心中已有了决断。她看向谢昭：“那我们就先去找到云水残卷解开‘邙山验傀’的秘密。”

谢昭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而且王灵姝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水卷，就藏在王氏的地宫当中。”

袁黎黎抬眉，他怎么又知道了？

王瑾瑜在一旁听着，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突然开始紧张局促了起来。袁黎黎见状，拉着王瑾瑜就要离开。

“黎黎姑娘，别忘了王焕！”两人身影消失在无涯斋时，谢昭在身后大喊道。

袁黎黎与王瑾瑜告别谢昭，决定分头行动。袁黎黎带着密信的消息，匆匆赶往皇宫，心中盘算着如何与荆一水会合。

皇宫内，夜色深沉，荆一水正在王灵姝的宫殿值守。从狩猎开始，荆一水就变成了王灵姝的亲卫兵。袁黎黎在城门处找人拖话给了赵顺安，不一会儿便被一个小公公领到了王灵姝的宫殿处。

荆一水见袁黎黎到来，心中一喜，迅速迎了上去。“柠檬，你来了！”荆一水低声说道，目光里却是藏不住的惊喜。

荆一水换上了一身卫甲，袁黎黎一时差点没认出他。“我这里有新消息，你快带我去见王灵姝。”

她来皇宫，可不是专门来看荆一水的，还是先把事情办了。袁黎黎心里暗道。

荆一水脸上闪过一些情绪，旋即消失不在，拉着袁黎黎的手向宫殿里走了进去。王灵姝在殿内听到侍女传讯，正在屋里穿衣服。这个时辰，往常她已经睡下，

宫殿内，两人坐在桌子旁。袁黎黎将手中的羊皮卷递给荆一水，简短地将谢昭所说的一切告知于他。荆一水听罢，眉头紧锁：“看来，我们得尽快找到云水残卷。”

这时，王灵姝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袁黎黎站起身来，虽然她早就在鸡鸣寺通过黑袍人的画面见过王灵姝，但这样面对面与她说话还是第一次，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有些社恐。“淑妃娘娘。”

王灵姝面色温和，脸上因为刚才已经卸了妆，多了一分邻家小妹的亲近感。她招呼着袁黎黎坐下，就像是家中的好友一般。“柠檬姑娘，不必拘礼，坐吧。”

袁黎黎闻言，“淑妃娘娘，那个……我叫袁黎黎，柠檬是阿水乱叫的。”

荆一水道：“柠檬柠檬，怎么会是乱叫呢？我很喜欢啊。”

王灵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袁黎黎突然间有一种不禁意间把自己家的狗拿出来献丑的感觉，明明是荆一水在说话，尴尬的却是她。

“好，那我便叫你黎黎吧。”王灵姝道。

袁黎黎嗯声应答，随后将从谢昭那里所知的一切告诉了王灵姝，只不过隐藏了云水村村民全部被灭口的消息。

王灵姝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没想到幽冥司还和胡人有关系，看来云水残卷确是关键。好，我们一起查清楚这件事！”

袁黎黎点点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从怀里拿出了在火场捡起来的那个金铃递给王灵姝。“淑妃娘娘，这个金铃是我和阿水在阿史那罗的仓库里和那张羊皮密信一起找到的，我看不出它的端倪，或许淑妃娘娘你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阿蘅……”王灵姝看着手里的金铃出神，似乎对这两个字有些熟悉。

袁黎黎见状问道：“淑妃娘娘知道这个阿蘅是什么意思？”

荆一水突然低声凑过去，贴着袁黎黎的耳朵说道：“淑妃娘娘的小名，就是阿蘅。”

袁黎黎心道：怎么会这么巧？

王灵姝收起金铃，温声说道：“这金铃我会派人去查的，黎黎放心。”

“那就好。”袁黎黎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水。

三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最终计划是，荆一水和王灵姝继续留在宫里查探幽冥司的动向，而袁黎黎则回去继续顺着王氏查下去。

离开皇宫时，荆一水追着要送袁黎黎出去。袁黎黎本想拒绝，王灵姝帮着荆一水劝了劝，袁黎黎只能让荆一水暂时把自己送到皇城门口。

临别前，荆一水趁袁黎黎不注意，从背后轻轻抱了她一下。袁黎黎还未反应过来，荆一水又把手放了开来。

“柠檬，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