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丝在血管里游走的声音像暗房胶卷过片。
沈疏萤蜷在破庙里的草垛子上,看着晨曦穿透指缝……
那些半透明的皮肤下,金属纹路正顺着她的掌纹分叉开来……
昨夜割腕放出的血,凝成了银珠子,滚进香炉时腾起的青烟里,竟浮现出女儿举着针管的模样来。
"还有十二天。"顾南亭掀开蛛网垂帘时,官袍领口上沾着荧蓝色血渍。
他腰间新悬的鎏金算盘少了三枚珠子,缺口处缠着一缕沈疏萤昨日斩断的银丝。
沈疏萤把最后半碗药渣泼向神像:"怎么不数数你心口罗盘还剩几道裂痕?"
话音未落,喉头突然涌上一股子腥甜。他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蛛网状的银丝,在砖地上蜿蜒成心电图的波纹形状。
顾南亭的玉尺挑起他下巴,尺身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昨夜西郊三十七口,死状与你现代病例照片分毫不差。"
他突然扯开沈疏萤的衣襟,锁骨下的银丝正汇聚成"ALS"字母,"你猜下一个是谁?你那个在ICU嚎哭的女儿?"
沈疏萤的拳头擦着顾南亭耳后掠过,青铜星象仪应声而碎。男人擒住他手腕按在供桌上时,腕骨发出齿轮卡死的脆响。
"省点力气。"顾南亭的呼吸喷在他渐冻的颈侧,"卯时三刻,刺史要烧了这座瘟城。"
“……!”
庙外突然传来孩童清亮的歌谣:"银丝娘,银丝郎,纺得魂魄入罗帐..."
沈疏萤的瞳孔骤缩,这曲调是他教女儿唱的安眠曲。
透过残破的窗纸,他看见瘟疫患者排成长队,脖颈后的银丝在朝阳下泛着光纤的冷光,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想去送死?"顾南亭的玉尺横在了门槛半空。
沈疏萤不语,突然低头咬住了男人的手腕。
“……”
龙涎香混着血腥在他舌尖上炸开来。
……挣脱的一瞬间,他后腰又撞上了香案,铜炉‘砰’地倾倒,溅洒的香灰迷了他眼,就像暗房里显影剂泼洒的某个瞬间。
——长街石板缝里渗出荧蓝色黏液,沈疏萤踉跄着扶住坊墙。
那个哼歌的孩子转过身来,瞳孔里竟是相机镜头般的收缩光圈。
"爸爸。"孩童歪头微笑,嘴角咧到耳后根,"你看我的银丝项链美吗?"
沈疏萤瞳孔骤缩银丝突然暴长,刺入孩童心口的刹那——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所有的瘟疫患者同时转头,银丝从他们七窍里喷射而出,在天空织成了一个巨大的CT扫描架。
他听见顾南亭在身后轻笑:"看…你的慈悲开花了。"
"闭嘴!"沈疏萤冷冷地撕开中衣下摆,将银丝缠在手臂上当弓弦。
挽弓的姿势仍是陆承宇教女儿射箭的模样,可箭矢离弦的瞬间,他右边肩胛骨传出了金属的断裂声。
银箭穿透CT网格的刹那,整个时空仿佛都静止了……
沈疏萤看见自己的X光片漫天飘落着,每一张都映着不同快穿世界的灾难:
苗疆的机械蛊虫啃食稻田、蒸汽船在血海上爆裂、女儿在玻璃幕墙后拍打哭喊...
"这就是救世主?……嗯?"顾南亭轻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踏着银丝织就的天梯走下,官袍破碎处露出心口罗盘——司南勺柄已变成沈疏萤坠楼时撞弯的广告牌钢梁。
"你改良农具时每多救一人,现代线的呼吸机就加快一分。"他语气中透出几分严肃。
沈疏萤不答话。
他的银丝突然缠住顾南亭脚踝,将人一下拽入怀中。
“……”
“……”
这个拥抱的姿势,让两人都极为尴尬。
在沈疏萤看来,这动作像极了当年接住从单杠摔落的女儿,可指尖触碰到的不是温软童躯,而是冰冷的青铜机括。
"告诉我怎么终止!"沈疏萤莫名有些烦躁。
顾南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掌覆上他渐冻的心口:"用你的银丝刺穿这里。"男人引导着他的手指按向罗盘中央——
"就像你当年用镜头对准将死之人那样。"
……
箭楼传来梆子声时,沈疏萤的银丝已没入顾南亭心脏三寸。冲天而起的烽火中,他看见刺史的屠城令箭破空而来,箭簇上绑着的正是女儿的病历本残页。
"动手啊!"顾南亭突然嘶吼着撞向了银丝,罗盘裂纹中迸发的蓝光瞬间吞没了天地……
沈疏萤在强光中终于看清真相:每个量辰官心口的司南,都是某个穿越者的墓碑。
——屠城火箭坠地的一瞬间,顾南亭撕开了胸膛。
沈疏萤的银丝绞碎罗盘时,瘟疫患者集体跪地,银丝如退潮般缩回地底。
而现代病房里,呼吸机的警报声与梆子声完美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