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盛灵也看出来一点,只不过那天忙着去医院看文宜暂且先搁置一段时间。不出所料,这位Serena同学从来了盛灵的小区就横竖看不顺眼。整场外出下来,是把盛雪当成自己的小跟班在对付,好在盛雪这么多年同姐姐们在一起是习惯了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待到回了学校才发现以往的小团体已经默默地把她排在了外面,她想过忍一忍,反正这学期快结束了。但“二等公民”的滋味很不好受,她不仅找不到伙伴还要承受着来自学校“一等公民”的各种嘲讽,譬如对她家境的打探。
“Serena说去了你们家,就是个普通小区,都没有人车分流的啊。据说不在市中心也不在江边,一层好几户那种。是真的吗?”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来的很直接,盛雪才刚13岁一点心眼也没有,张口就是解释:“不是的,那不是我家房子。那是我姐姐租的。”
“租的?”同学们一听也不再问,心里各自有了计较。就算盛雪还想解释些什么也没有人想听。
盛家常年盘踞在徽州,在A城发展并不多,加之家里对盛灵要求也多不许大肆张扬。因此也从未在A城同年龄层的社交圈打下自己的一份关系网络,换句话说没有人知道她们姐妹从何而来,自然也就没有人帮她们说话。
这么一来,盛雪在同学间都变得可疑起来。有人明晃晃地把她列在另一张表上,有人则是假借关心的名义给予她更重的歧视,吃不下的早饭穿不下的衣服,代代相传的谣言,盛雪一天比一天更像行尸走肉。
她讲完已经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眼前有个简便的方法,只要选一个人去学校里张扬一把就行了。在孩子们心里,大人是另一维世界的生物。
盛灵深吸一口气,眸色变得深沉:“你打人了吗?这次。”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盛雪肉眼可见变得慌张了起来,针织衫的羽毛因为她的手抖变得飞扬起来。
盛灵本来不想说的,甚至连盛寻都瞒住了。她没有自己的消息网络,不管是调查什么都是走的家里的关系,而这些盛灵的优先级都是要高于她的。
所以,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在上一个初中里霸凌别人的是家里的小妹妹盛雪。学校里有家中的熟人,在事情闹大之前都是直接对话盛堂华,他不想管总是拿钱了事。直到盛灵主动提及才查到这些。
盛寻的猜想事件没错,只是方向反了。
“你还太小,不明白暴力就像毒品一样,你只能享受那一刻的解脱带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梦魇。”
“你说的简单,那我怎么办?我不像你,我没有那么好的爸爸!”
“你有盛寻!”盛灵低声吼道:“她给你的不比任何一对父母少!平心而论我做不成她这样的姐姐,我也没有这样的姐姐。她也才刚刚十八岁,我们也还不是无所不能的大人。这个世界还轮不到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随心所欲。你学校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我不希望再出现之前的事情。不管是你在学校里,还是打赵菲那次。”
“她该打!”
盛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少年的脸上还是那样的不忿,情绪高涨引发的红晕还停留在脸颊两侧。她作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正如她今天之前作出的人尽可欺的模样一样,是有目的、针对性的。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盛灵像是突然丧失了跟她继续沟通的欲望,坦然地说出这句。盛雪犹疑地回望,却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药。
令人厌烦的考试周在一场雪里落下帷幕,盛家六个孩子都在为自己的滑雪之旅紧锣密鼓地收拾着行李。只有两个大的,还额外多了件事。
文宜终于在年前定好新车,好说歹说拖着盛灵去现场看了眼实物。他登上家里的接驳车,看到身旁的盛灵的时候,仔仔细细打量了很久不敢说话。
过了半晌,才点评:“你这套应该不太合适去跟我看车吧。”盛灵今日特意找了熟悉的沙龙店做了全套的造型,脖子上带着的是G家的钻石,手上还环了一只满钻的豹头手链,至于全套的定制衣服在这些的衬托下都显得不值一提。
“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好吧。”盛灵朝他翻了个白眼,正好看到他极为夸张的往后一倒作哭天抢地状:“完了,这下肯定要把我当成小白脸了。”
盛灵正愁没戏可唱呢,当即从包里翻出自己的粉饼:“送你,够白。”
文宜躺平了不吱声。
两人款款从车上下来步入销售大厅的时候,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销售的目光。盛灵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用蚊蝇般的声音提醒文宜:“速战速决嗷。”
然后十几位销售在疯狂的几轮眼神攻击下,擢选出一位奔盛灵而来。她微微侧身,把舞台让给了文宜:“他看车。”
文宜直来直往,看完了实物很快敲定了款型,那销售还有些意犹未尽反复劝说着:“发动机、轮毂你要是有喜欢的,还是可以升级的。音响我觉得还是换柏林之声比较好的。”
文宜很坚定:“超了50万,我不要。”
他越坚定,销售看盛灵的表情越奇怪。趁着他回办公室拿合同的时间,盛灵忍不住也对自己产生怀疑:“这一套真的有这么老气吗?看来我还是适合搞掂miumiu穿。”
文宜没正面回答,笑着说:“现在十八岁也有包养主播的。”
盛灵一只手托起下巴,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你什么赛道?什么主播?”
文宜顿了许久,自我肯定式地说:“学习。”
“行了吧,金柬跟我说某人最后一场考试连及格都困难。”
“放屁!”文宜陡然升高的音量让这句话格外响亮。他红了脸拽着盛灵的手解释道:“那是他好吧。我可是年年奖学金。他再这么说下次我真不给他抄了。”
盛灵还想再聊,奈何那销售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近,她拍了拍文宜的手就此打住。
接下来的流程顺水推舟,除了在全款的时候同销售有几轮拉扯别的都很顺利。文宜买的车正好年后交付,盛灵便准备带着他走一遭盛雪的学校。
他果断拒绝,要求直接回学校爆揍金柬一顿。于此,盛灵还是一个人去撑场子。
今日是盛雪学校的家长公开日,盛家三个老头子自然是没时间也不想来看盛雪的,盛寻则是被她用别的借口打发了,只要塞一个王冕给她就行。
学校门口就开始有老师等着登记,盛灵走上前:“您好,我是盛雪的姐姐。咱们联系过。”
“对对对。她的家长?”
“我们爸爸妈妈都在海外工作,所以只能委托我来了。”
“行,那麻烦您这里签到。”
盛灵依照指示逐一照做,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四周。发现周围的父母大多很低调,并没有太多像她一样穿着整套定制刻意炫耀的父母,当即心里有些后悔,但中国人讲究来都来了,她要是再不把盛雪这件事解决掉可不就浪费机会。
全校几百名学生闹闹哄哄地都在四处乱窜,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盛灵一时都迷了眼找不到自家妹妹在哪儿,一路问人才找到了她的教室。走进去,她倒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盛雪。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四处社交也没有家长在侧。
“我来了。”盛灵在她身旁坐下。那日的聊天之后,盛灵并不是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要放弃掉这个妹妹,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做错了一件事。
她总是把盛雪当成小孩,当成低一级需要辅助的存在,但她不是的。盛雪敢想敢做,虽然未必对,但坚持一条路走到黑。
盛雪面上不虞,小声地叫了声姐姐。盛灵笑了,借着给她整理头发的功夫说:“你也看到了,今天来的人都很低调。我可是按照你原先想的衣着华贵地来了,但估计作用不大。我现在呢,还有一个主意。”
盛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盛灵笑了:“你先说你想做到什么样?”
“我要她们所有人都捧着我跟着我,我才是老大。”她不自然地接了句:“就像盛彗姐在学校一样。”
“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我们家是世界首富,我也不能保证…”
“但你是前提条件。”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盛灵。
她是盛家领养的孩子,自然谁也不像。她的眼睛润地像是能滴出水来,欲语还休,光是倾注一分的委屈就足矣阴雨江南。盛家的孩子眼睛里都有些说不出的坚定,再委屈再难堪都被削弱八分,总觉得她们还藏着几张王牌马上就可以翻身。
盛灵答应她了,不为别的,只论盛寻。她是盛寻的妹妹,盛寻是她的妹妹。
作为交换条件,盛雪要乖乖地读六年书。这六年间,但凡需要展示财力夯实地位的活盛灵都接盘。
孩子们去表演,班级里也只剩下一群家长。盛灵装扮地打眼,又是生面孔,自然有人自己贴上来。
一位全身黑色的妇人接近,盛灵一眼看出她穿的是G家两年前的款。“你是?”
“我是盛雪的姐姐,盛灵。”
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我是咱们班家委会的主席,也是Grace妈妈,你叫我谷姐就行。”说着她掏出手机,疑惑地展示给她看:“你爸爸在群里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早知道这样不如拉你进群了。你加我一下呀。”
盛灵看了眼,不在意地说:“哦,那不是我爸爸,那是我们家的秘书。我们父母在国外,不方便照顾她。这个群我来加吧。”
“好的呀。”谷姐这话一出,不少人也贴着过来了,话里言间盛灵才听出来,他们一开始是以为她是小三才不好意思过来搭话的。
一群人呆在一起,刚开始还假模假样地聊聊孩子,夸夸这个的画,夸夸那个的钢琴。可不过小十分钟就极为自然地转到各自的事业上。盛灵听的头昏脑胀,也不可避免地加了几个用得到的医院大佬或者是圈内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盛灵沉默许久,都被谷姐看在眼里。
谷姐格外亲昵,起身揽着盛灵的肩膀向大家介绍:“这位是Melissa的姐姐,家里是做?”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不过也算正中下怀。“刚刚大家提到了下学期的视觉艺术会展,我们家藏品也还算有几件,到时候谷姐联系我就行。”
“你们家是做艺术品收藏的?行业内的人我都很熟的。”一位看起来精英的男士开口道。
“我们不怎么在A城发展。”
谷姐连忙解围:“是的呀,盛雪家里都在海外的。”
“盛?是什么盛?不会是徽州的盛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