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座的防弹越野驾驶座上坐着洪福军,唐筠野上车后从他手里接过胶布,贴在了自己的镯子上。
女孩原本还眯着眼哼哼唧唧的,被唐筠野喷了一个喷雾在脸上后就昏睡过去了。
车驶出福利院的监控范围,停在了人迹罕至的树荫下。
“她怎么了?”秦沛明看着趴在唐筠野怀里不省人事的女孩,有些关切的问。
“没事,我给她吃了点药,不然出不来,抓紧时间吧,诊所不远,要不是校医今天请假了,还出不来。”唐筠野翻开自己的随身小宝,一股脑的把东西倒在空车座上。
秦沛明有些好奇的掀起一张照片,看了一眼就有些反胃的放下了。
上面是雪白的大床,床上是秦江和秦一洋。
应该差不多了吧,秦沛明想着,快结束吧,他直接就开车去省会找宋缘,一秒都不想继续逗留。
对了,卧室里还有一些宋缘的随身用品,回头让林凡去打包带走吧,不行,衣柜里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一会要亲自回去收拾。
唐筠野语气有些颤抖:“他应该是在福利院建立前就开始搞这些东西了,他有专业的医生团队,和境外贩卖违禁药物的商贩也一直有往来,事情涉及的人员很多,还有上头的几个领导,证据都在这里了,我愿意做人证,这次最少也能把他判无期吧?”
她看向洪福军。
洪福军深深的回看了她一眼,谨慎道:“差不多,之前出事的那几个孩子尸体最后弄哪去了?能找到吗?”
“我不清楚,可能在他开游艇出海的时候丢到海中央了。”
洪福军翻了翻散落在车座上的资料和照片,脸色沉重:“判他应该差不多,但其他人很难,涉及的人太多了。”
“他已经有出国的打算了,再等下去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唐筠野有些焦急:“证据确凿,直接曝光他,自然会有更上头的人来管。”
“不可以,这种恶劣事件是不能坦白于世的。”洪福军一口回绝:“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从现在开始,会有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你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行,我还要回去,我如果一会不回去,他的属下绝对会有所动作的,到时候孩子们的安危谁来管?”唐筠野低下头,拂过怀中女孩的脸庞:“珺珺也被安过操控器的,她不回去活不了的。”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怀里的女孩身上。
“好,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不管上头有没有审批我都会带人进来的。”洪福军安顿了些话,秦沛明和秦之玉送着她们到了后门。
“一起进去吧。”唐筠野的视野穿过大门的上空,落在图书馆顶端的教堂式钟楼,声音小的有些模糊:“演就演全套,我那里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秦之玉还抱着珺珺,明白了她说的别的事情,于是跟了进去。
秦沛明有些打退堂鼓了,他直觉再进去又会很麻烦很累,他的身体强撑这半天已经很疲惫了,但眼下好像又没法走开。
院子里还是很安静,没有往日的嬉笑打闹声。
珺珺被安置在办公室的小床上,他们又坐到了办公桌前,只是后头的摄像头不再频闪。
“好了,现在是安全时间了,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了。”唐筠野宣布。
秦之玉顾不上问什么安全时间,直接了当的开口:“秋梨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她确实是你妹妹秦蓁蓁。”
秦之玉肉眼可见的僵住了,不敢相信的追问:“怎么可能?那她在这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被发现?”
“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没被发现?她被带到海山汇十几次,跟其他人一样被抽过血,还是没人发现。”唐筠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眼角皱纹处的妆容已经有些斑驳了。
“两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空听完我这个冗长又枯燥的故事呢?”她笑着发出邀请。
“你最好长话短说,我晚上还有事情。”秦沛明阴沉着脸,警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筠野站起来,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望着窗外的夕阳,开始讲述真相。
“我知道你和洪警官的人都去我家乡查过我了,可惜,我的真实身份已经被秦江抹的一干二净了,你说他是不是自作自受呢?”
唐筠野又看向秦沛明,又滑到他的上衣上:“四万块钱,买不到你的外套,但四万块钱,能买到我家人的清白和生命。”
“不过,他已经为这四万块钱付出了该付出的代价了。”
“你在说什么?”秦之玉不解。
“我本名叫李艳文,这个名字早已经被抹去了所有存在痕迹。”
27年前一个春天,李艳文托了好几层关系,在县城帮初中毕业的小妹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旅舍大堂帮忙记账收银。
小妹性格腼腆,长相清秀,写的一手好字,很受经理器重。李艳文每次去旅舍后门送菜的时候,都会远远的看一眼小妹,小妹工作时专注认真,偶尔和旁边搭伙的小男生闲聊几句,和在家里的样子天差地别,简直就像李艳文想象中的城里人。
李艳文骄傲的不行,凌晨去进菜的时候腰杆都挺的老直,逢人就说自家小妹有文化有出息,前来说媒的都被李艳文利索的打发。
小妹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带上了小徒弟,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自信明媚。李艳文和小妹一起在城里租了个老院子,这样小妹就不用挤在没什么隐私的多人宿舍,李艳文每天卖菜也不需要绕老远从村里往返,父母在村里身体健康,弟弟在城里初中学习优异,生活简直美好的像上了天堂。
有一天,李艳文回到瓦房里,发现小妹躲在被窝里哭,她赶紧上去问怎么了。小妹长大了,好面子,死死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不肯说,李艳文只得自己侧面打听。
第二天她去送菜的时候,在后院碰见小男生,她把人拉住,问小妹到底怎么了。
小男生没回答,而是嫌她多管闲事,还问她你是李艳梅的谁啊。李艳文瞪大眼睛,操着浓重的村里土方言,回答:“我是她姐姐呀,亲姐姐呀!”
小男生不信,他只听说李艳梅有一个弟弟,在市里上初中,学习很好,可从来没听过俩人还有一个姐姐嘞。这年头人就爱乱攀亲戚,路边唠过几句的卖早餐大妈都说要当他妈呢。
李艳文没得到回答,小妹也憋着不开口,日渐消沉。
她急的不行,每天在旅舍附近逗留的时间日益增长,连打扫卫生的都眼熟她了。
几日后一个早上,李艳文照例来送菜。
李艳梅今天休息,没来,她透过后门,远远的看见前堂站着一个男的,就站在小妹平时上班的地方。
男人瞧着跟李艳文差不多大,剑眉星目,成熟内敛,周身气度跟县城格格不入,他皱着眉,问小男生:“李艳梅呢?”
小男生被他看着,有些结巴:“她,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来。”
“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像什么话!”男人语气有点严厉,小男生立马不敢接话了。
李艳文偷偷的问跟她一块驻足偷看的打扫卫生大妈:“杨姨,这谁啊?市里来的?”
“这是大老板噻,说是最近过来视察工作,凶的要命。”
李艳文搞不清楚城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男人气度不凡,她那英年早逝的丈夫是村里出了名的俊小伙,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也是傻大愣一个。
“怎么之前没见过他?”
杨姨回头,看土包子似的瞪她一眼:“老板在大城市有很多店,咱们旅舍都算最小的那种,那配让大老板上心。”
李艳文眼睛都瞪大了,这得多有钱啊,在她心里,能在县城里有这样一个店就算最有钱的人了,她想象不出来大老板得有多厉害,还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她向来是个胆子大的,准备走的时候,眼睛转了转,故作不经意的问杨姨:“大老板这么厉害,不知道他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跟街东那家理发店的老板娘那样?”
杨姨冷哼一声,不屑道:“老板还没结婚呢,能让他看上的女的,估计是天仙儿吧。”
太好了,李艳文心情都轻快了起来,她小妹可不就是天仙儿嘛。
这么有钱的人,估计都能买得起城里的楼房,小妹要是跟这人在一块,那以后可要享清福了。到时候她也能跟着沾沾光,当个富太太身旁端茶倒水的,那比理发店的老板娘还气派。
李艳文哼着小调回了瓦房,屋门虚掩,小妹正在门口梳洗。她走上去,左瞧右瞧,觉得自己小妹咋那么好看呢?跟大老板简直太配了。
“我今天瞧见你们大老板了,那个城里人。”她边进屋边说。
小妹瞬间变了脸色,转头质问:“你咋知道他是大老板嘞,谁跟你说的?”
“杨姨给我说的啊,咋啦,你不喜欢他嘛?”李艳文回头打趣道。
“我喜欢个屁,他就是个大骗子!”
李艳文看她脸色不对,走过去追问。
她粗人一个,也不会看脸色,小妹没一会就被她有些凶厉的语气气哭了,摸着眼泪才开始说。
原来大老板叫秦江,他来县城里第一天,就在店里看见了李艳文。
城里来的有钱老板年轻帅气,村里出来的土姑娘清秀腼腆,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眉来眼去了两天,就在角落里开始摸小手了。
一切都发展的顺理成章。
大老板每天中午才过来,所以李艳文一直不知道这事,小妹也害臊的不敢说。
直到有一天,李艳梅下班后去了秦江在县城里的房子,路过平房旁的公共电话厅时,她看见秦江在那里打电话。
她走过去想给人一个惊喜,结果听到秦江跟那头的人交代:“你照顾好儿子,我过两个月就回来了,这边事情有点棘手。我知道,不是给你请了俩个保姆了吗?还不够?行了行了……”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赶忙挂了电话,看到李艳梅愣住的表情也不惊讶,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在人嘴角亲了一下。
“你跟谁说话?你老婆?”李艳梅问。
“哎,名义上的,我跟她没感情的,只是家里合作而已,你知道的,城里人都这样。”秦江自然道,牵着李艳梅的手,要带人去饭馆。
李艳梅甩开他,不可置信道:“你还有儿子?”
“啧,你不要乱想,跟俩边长辈交代一下而已,以后咱俩的儿子才叫我的儿子。”秦江皱眉去牵她,好像她刚刚只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李艳梅内心翻江倒海,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秦江太自然了,像以前给她讲城里人都怎么吃饭一样自然,好像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不能接受,她跑了。
她回到县城初中,去问她那个从城里来的语文老师,老师也很震惊,说她让人骗了。
李艳梅哭着跑回家,最后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她及时发现了,没有上更多的当。
可秦江不这么觉得,他还跟哄闹别扭的小女孩似的,一直主动来找李艳梅,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似的,坦坦荡荡。
李艳文听完气的要疯了,要去找秦江算账,小妹拖着她的腰,不然她去。
“你别去,姐,你别去,我还想好好干,我回头自己跟他说清楚,你别管了,你不要管了。”
小妹哭嚎着,李艳文终于冷静下来。
是的,她不能去,她去了小妹的工作就没了,大好前途就没了。
李艳文躺床上翻来覆去一中午,最后终于想明白,她是不能去,但这件事情可以成为一个筹码,来日等小妹去了城里,秦江看在筹码的份上也要照看着小妹。
她嘱咐小妹,把证据全都收集起来。
李艳文不再给旅舍送菜,她刻意避开那条街,避免秦江对她脸熟,开始在心里谋划这个筹码的用处。
又一天她回家就看见小妹在被窝里哭,她愤怒的拉开被子,一眼看到小妹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李艳文吓傻了,要去报警,小妹拉着不让她去。
她不停的质问,可小妹这次铁了心不开口。李艳文从她包里拿出药和纱布,手都在抖。
她好不容易获得的美满生活,不能被打破。
打第二天起,她又回了那条街,开始默默的跟踪秦江。
秦江跟□□老大似的,身后总跟着几个大块头小弟,李艳文跟了半个月都没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