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怕踩雷，宋缘点了好几家不同的菜品，满满当当摆了半个餐桌。
秦沛明的视线在离自己近的几道菜上一一扫过。
都是做生意的，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些小道消息，他夹了几块放碗里扒拉了几下，约摸着有一个菜里的鸡肉，最少都冷冻了七八年往上了。
感觉是那种，他吃一口就会因为倒卖文物而被警察逮捕的程度。
他不在的时候，宋缘都这样吃饭吗？
还有两杯看起来像是放了很多色素的奶茶，宋缘插好吸管放到了他旁边。
秦沛明尝了一口，被浓重的薄荷味刺的清醒了不少。
菜瞧着有点多，但两个男生的饭量也不小，没一会就消灭的大半。
嗯……好吃，好喝。
秦沛明由衷的给出了五星好评。
他很久没吃这么饱了，今天可能是心情好，也可能是味道不错，撑的他完全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宋缘闲扯。
宋缘旁边的空椅子上，搭了一条黄色的毛巾，然后秦沛明就眼睁睁看着那条毛巾每隔一会就往后掉一点点，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桌子下面拽。
秦沛明看了好几次，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那条毛巾真的在往下滑。
直到整条毛巾都掉在了地上，宋缘才见怪不怪的低头小声呵斥着：“欢欢！别捣乱！坏小猫。”
秦沛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坏小猫在作祟。
欢欢又扭着身子喵喵叫了俩声，从桌子旁边绕到了秦沛明的凳子下面，在凳子腿上蹭来蹭去。见没人搭理自己，欢欢又把前爪搭在凳子的软垫上，想要磨爪子。
秦沛明这才伸手，小心翼翼的在它头上摸了两把，又扶着它的前爪放到了地上，小声的温柔哄着：“你是乖小猫，乖小猫自己去玩好不好？”
温热又毛茸茸滑溜溜的小猫腿从指尖划过，秦沛明迅速的忘掉了刚刚的不悦，对欢欢好感度飙升。
“我记得它小时候还没有我手大呢，一到晚上不停的叫唤。”
“是啊，它俩个小时就得吃一顿了，结果我们只给他喂一日三餐。”宋缘套着宽松的睡衣短袖，两手撑着脸，笑的乖巧，瞧着秦沛明和小猫的互动。
哗啦的声音从阳台传来，是小猫的自动喂食机响了。欢欢听到动静转头就跑了，尾巴高高竖起，跑的飞快。
秦沛明瞧着小猫有些内八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猫下半身的毛发是黑色的，秦沛明眯了眯眼，看到它空空荡荡的小屁股。
他记得欢欢是公猫来着，当时他问了好多人怎么辨别小猫的性别，研究了好几次才下的定论。
是他记错了？秦沛明转头准备问一下宋缘，又突然想起来，欢欢这个年龄应该早都绝育了，可能是因为这个的原因吧。
两人的手机放在餐桌的另一侧，这一会，已经接连亮屏了好几次，但没有人去管。
“天梵山完工前你都会住在海宴这边吗？”宋缘问。
天梵山项目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眼下看来甚至有点事倍功半了。但秦沛明的爸爸生前曾为了这个项目付出过无数时间精力，其中牵扯的利益更是错综复杂，秦沛明必须要亲自盯着。
但这种大型基建项目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长了，中途一旦有什么意外，都有可能无限延期。
秦沛明不敢打包票，也不想跟宋缘说模棱两可的话，于是委婉答：“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在国内。”
夜色渐浓，海浪声在安静的屋内越发清晰。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门。
突兀的声响吓了秦沛明一跳，门外人又用钥匙开了门，抱着几个快递箱子很自然的进来了。
穿着牛仔上衣的短发女孩把快递放到鞋柜上，一边换拖鞋一边头也不抬的有些抱怨道：“到点了哥，还没收拾客厅啊？”
女孩把钥匙串丢在玄关上，又很随意的脱下外套挂好，才转身看向餐厅。
“诶？今天有客人吗？”她问。
秦沛明有些错愕的回过头，看着宋缘也很随意的嗯了一声，起身去查看快递的单子。
两人相当自然，好像这间屋子里每天晚上都应该是这样的。秦沛明瞬间有点坐立难安了，张张口，又没说出来什么话。
女孩笑着打了个招呼：“诶，你好，我叫洛欣。”
秦沛明也客套的笑笑，迅速在脑子里开始找离开的理由。
一直没被动过的手机这会终于被拿了起来，他低着头，脸色暗了暗。
把箱子丢到地上，宋缘左右环顾了一下，准备去厨房找个刀。路过餐桌时，他才刚想起来似的，跟洛欣说：“这是我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秦沛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没有给人回话。
之前？之前说过我什么呢？秦沛明有些好奇，站起身说：“诶，你好，秦沛明。”
洛欣自然是听说过他是干什么的，眼神里的好奇和打量不断，涌着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新奇和朝气。
“你好帅啊哥，你是混血吗？你太帅了我刚还以为你是来合作直播的明星呢。”
洛欣热情非常，扫了一眼凌乱的餐桌后，又惊呼着：“你们刚刚就吃了这些啊？宋缘，我不是跟你说了那家炒菜特别难吃还不健康么，你怎么还点。”
“啊？”正在拆快递的宋缘抬了抬头，不以为意道：“忘了，还挺好吃的。”
那股馨香好像变得有些刺鼻了。秦沛明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像去新婚哥哥家里借宿的妹妹似的，看着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与另一个自己完全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组成了新的亲密关系，自己又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他一向很厌恶别人家里的味道。
秦沛明不太高兴了。但面上他还客气着划了划手机，才说自己有事走了。
“我送你吧哥。”宋缘慌忙站起来，去沙发上准备取外套。
“不用了。”秦沛明打断他，胡诌道：“严叁已经在下面了，我自己下去就行了，你到点了就忙你的，我这两天还在海宴呢，等你忙完再说。”
“好。”宋缘也没再挽留，深黑的瞳孔随着放缓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离开的背影。
临走时，秦沛明最后看了一眼屋内。
不知怎的，他觉得洛欣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清早的，弗沛a栋高管层的秘书办公室就又开始鸡飞狗跳了。
林凡的助理黄黎悠哉悠哉的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纶译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对于这位大少爷的屡次大驾光临，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变成了现在的视若无物，没事干的时候俩人还能凑一起八卦一会。
“林凡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纶译一屁股坐在阳台上，焦躁的问着。
“我哪知道，你今天又不找秦董啦？”黄黎小口的品着水果茶，小山一样高的文件摞在桌角，刚好遮住了阳光。
“呵呵，那个逆子已经被我打入冷宫了，我没什么要听他解释的。”纶译又站起来，把桌角的文件拿走了一小摞，让阳光能直直照到黄黎的脸。
他随手翻了翻那沓文件，越烦眉头越皱。
真正重要的文件一般都放在秦沛明的秘书的办公区，纶译从来不去那边，林凡这里放的都是些琐碎的东西，黄黎这里的更是琐碎中的琐碎。
“这是什么？”纶译抽出一份文件，随手翻了两页。“主播带货合同？弗乐日化用品有限公司和宋缘？”
最后一句话猛的上升了好几个音调，黄黎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咋了，哥，有问题吗？”
“这可太有问题了。”纶译来回翻了好几遍，确定了上面的福利待遇都高的不正常，不可置信道：“这点子公司的小事也要你处理？”
“不算小事吧，林凡姐说这个主播是秦董的弟弟呀，当然要单独对待了。”黄黎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29层是高管办公室，平时没什么人在这里，但此时，虚掩的门外，秦沛明和林凡正巧驻足，工作到凌晨的两人盯着大大的黑眼圈，阴郁怨鬼似的站在门外不动。
“什么弟弟！这人就是个精神病！”纶译如临大敌似的，猛的把合同丢远了。
“你回头快跟林凡说说，不能跟这人合作，这人有精神病，指不定哪天就干出点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啊？”黄黎偏头疑惑道：“真的吗？可是干点惊世骇俗的大事不就正好有热度了嘛。”
“当然是真的了，他妈就有精神病，现在还在温宁医院关着呢，这种病都会遗传的。”纶译瞪大眼故作夸张道：“万一他提刀上街连砍18个人呢？万一他直接在直播间爆秦沛明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还有内衣颜色呢？这热度给你你要不要啊。”
“啊，这么严重吗？”黄黎也瞪大眼睛，故作夸张的说：“那可太吓人咯。”
纶译瞧她敷衍的样子就来气，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懂什么，我还是自己跟林凡说吧。”
“啧，你是不是喜欢林凡姐，故意找借口呢？”黄黎敲了敲键盘，开始编辑一份合同，跟哄小孩似的没话找话。
“是啊，我就喜欢林凡这样身材火辣，脸又长的像学生仔的。”纶译又把合同捡回来，逐页翻看着。
“再看也没用啦，上个月就已经签好了。”黄黎瞥了他一眼，悠哉道：“前天这人的助播送合同过来时，我觉得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很活泼的一个姐姐。”
黄黎回想了一会，又说：“甚至比其他主播团队的打工人看起来更有精神，更开朗。”
纶译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在正常情况下，他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甚至还会有开朗期，这个期间会特别乐观，昨天那个指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咋知道这么多呢少爷。”黄黎突然凑过来，笑着好奇道。
“你见过他本人吗？你跟他相处相处就懂了。”
“我怎么可能见过，人家最近正如火如荼呢，我催了好多天，才见到了一个来送合同的助理。”黄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秦沛明驻足在门口，昨日难得的好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会他的怨气简直是恨天高。
他迈开腿，脚步声很大的走开了。
等回到办公室时，纶译已经笑嘻嘻的跟进来了。
纶译乖巧的坐在小沙发上，像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似的，礼貌的笑笑，然后问秦沛明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秦沛明快速的在财务报告上签着名，不明所以的答着：“就去他家里坐了会，然后吃了个饭。”
“吃了个饭？”纶译眯了眯眼，又问：“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家还有谁啊？老实交代。”
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沛明一五一十的讲了，末了才迟疑了一会，还是说没有其他人在了，一会还有很烦人的会要开，他懒的多做解释了。
“什么？点外卖？”纶译瞪大眼，有些无语道：“你吃了？这么久没见，你俩就吃了顿外卖？这是什么服从性测试吗？”
“什么？”秦沛明有些没懂他说的意思，敷衍道：“那不然呢？”
“你你你！”纶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反倒把自己给整生气了，两手抱胸往后一躺，颇有一点气的想出家与世无争的意思。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林凡又进来了，小声提醒要去开会了。
秦沛明这才板着脸，像是要去杀人似的，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你看你看，这人又摆上脸了，我可什么都没干啊。”纶译无辜的跟林凡告状。
“嗯……是的。”林凡掂量了一会，才说：“天梵山的前期宣发这次选了文和，杨董他们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情不满意，今天估计没少想绊子。”
闻言，纶译心虚的哦了一声，半晌，他才有些释然道：“林凡，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一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