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生很想看看那个被郑棋元救下来的小孩。他凑到濯清尘跟前，“殿下，元宵宴，咱们一起去呗。”

“你是想躲人还是想见人？”

“嗐，殿下这话说的。”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随随便便跟监国太子搭话，跟太子在一起，可太能减少那些没意思的寒暄了。

濯清尘显然不想让他如愿，“白大人啊，你身负重任，莫要知难而退才是。”

白无生笑了两声，“殿下心情不错？”

太子殿下不入圈套，利索地合上桌上的奏折，要走。

白无生疾走几步，抢了个先，“殿下，我主要……想见见莲公子。”

濯清尘摩挲着白玉扳指，想了想，“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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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们走吧。”

濯清尘不理他，侧身转向另一边。

步生莲转眼又跑到他面前，瞪着两只大眼去瞧他，傻傻地笑着。

濯清尘被他磨得没办法，让人取了线香点上了，“等线香燃尽，我们便走。”

步生莲从地上爬起来，鼓起腮帮子吹。濯清尘偷着挑了一眼，嘴角就勾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小少爷待在一个空间里，就止不住地开心，上瘾似的。

点了香，倒是濯清尘先看不下书去了。他把书扔在案上，胳膊支在桌子上，架着脑袋专心致志看步生莲鼓弄那线香。

再吹一会儿，这小祖宗又该嫌呛人了。

濯清尘走过去，牵着步生莲的手坐回书案前。

“哥哥，那香燃得好慢。”

濯清尘伸手揉着他的脸颊，引着他坐到自己前面，“小少爷，一炷香的时间也等不及了吗？来，陪我练会字儿。”

步生莲磨磨蹭蹭地拿笔拿墨，后背靠在濯清尘胸膛上，任由濯清尘包着他的手在纸上写字，自己一点力气也不出。

然而没写几个字，濯清尘包着的手就不动了，低头去看，这小祖宗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濯清尘拿笔杆戳戳他肉嘟嘟的脸颊，“真睡着了？”他心里泛起坏水，作势要在他脸上画上几笔，想了想，却又收了笔。

罢了罢了，把这小祖宗惹急了，不肯在太子府待了怎么办？

等大总管来叫人了，濯清尘压了压手。大总管放轻了脚步，濯清尘朝他点头，“去准备吧。”

濯清尘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宠溺地拿手指撩他长长的睫毛，哄他，“再不醒来，可就去不成元宵宴喽。”

步生莲嘟囔几声，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他先看到线香，这才注意到外面天都黑了。步生莲瘪着嘴，带着些怨气去瞧他的太子哥哥。

濯清尘不看他，起来揉着发麻的胳膊换衣服去了，从屏风后幽幽传出话来，“再不换衣服，可真赶不上了。”

“哼！”

白无生看到了躲在太子殿下衣袍下小小的一只。

他俯下身子，还不够。白无生又蹲了下去，这才终于和步生莲平视了。

濯清尘拉着步生莲的手抖了抖，步生莲知道，他这是在憋笑。

“莲公子，在下白无生。”

步生莲松开濯清尘的手，朝白无生行礼，“白大人。”

随后他跑回了房间。

“莲公子这是……”

濯清尘抱着胳膊，看着步生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估计有东西要送给你。”

“送我？”白无生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个遍，“坏了，没带见面礼。”

濯清尘摇摇头，“不上道。”他替步生莲鸣不平，“先欠着，下次来再给，不许诓他。”

白无生敷衍地笑了两声，“我还以为太子殿下要说不用了呢。”

步生莲抱着两大布袋出来，里面油纸抱着的饴糖眼看就要撒了出来。

“我找了好些地方，只有这家的饴糖吃起来和郑大人给我的那个一样。殿下说白大人和郑大人同乡，这袋送白大人，这袋请白大人替我带给郑大人。”

白无生愣了下，捡起被步生莲落在地上的一颗糖含在嘴里，随后又低着头把地上零零散散的几个都捡起来装到布袋里，对着步生莲笑道：“和我们老家的糖一个味道。”

白无生接过来，“白某替郑棋元谢过莲公子。”

步生莲开心了，把布袋的口扎得更紧实一些递给他，然后跟着太子上了马车。

白无生托着两大袋子满满当当的心意，摇摇头：坏了菜了，这下这个见面礼不得不送了。

步生莲上了车，磨磨唧唧地爬到濯清尘身上，拿太子殿下当软垫。“哥哥，你笑什么？”

“谁笑了？”太子殿下一只手搁在步生莲背后揽住他，怕马车把少爷颠簸下去。

“你的手都在抖，我都看到你憋笑了。”

濯清尘没忍住，果然又笑了出来，一只手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捏他的耳垂，“少爷，过了年，满打满算也两年了，你怎么一点个子都不长？”

“长了！”

濯清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步生莲耳朵边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肩上晃了晃，“两寸？”

步生莲不想理他。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另一旁，和濯清尘隔开个楚河汉界。

濯清尘一点都不慌，看他的手在口袋里拿拿放放，挑了挑下巴问：“口袋里藏什么了？分我一个，我也要。”

步生莲果然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来，小偷似的滑到濯清尘身边，分了一个放在濯清尘手心里。

他悄悄地说：“我偷偷留了两个，咱们一人一个。”

濯清尘趁机把他重新抱回怀里，拿过他手里的糖剥开包装，放到了步生莲嘴里。

“好吃吗？”

“太甜了。”

宴席上。

太子殿下刚刚偷偷投喂完身后的贪吃小鬼，正心情大好地被支使着再去拿别的点心花样，就被皇帝叫了起来，顿时收了那打心底里溢出来的愉悦，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死样。

皇帝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温存被他蒸干了，看向儿子的目光又厌恶起来。

等应付完一干人等，濯清尘领着步生莲在高台上看下面的灯会。

一个更小的娃娃路过他们，停下脚步，“母后，太子哥哥带的人是谁？”

女人脚步不停，仍然拉着他往另一边走，“濯休，我跟你说过，别管太子的事，别靠近太子。”

步生莲垫着脚看城墙下彩灯万里，不知道看到什么，抓住濯清尘的衣袖，“太子哥……”

“太子哥哥。”

濯清尘一愣，转过身去的同时把步生莲严丝合缝地挡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濯休走近一步，“太子哥哥，你有好些年没去看母后了，父皇还因此训斥过你呢！”

“母后身体不好又诸事缠身，我就不去打扰添乱了……照看你的人在哪里？”

“殿下……五皇子？”大总管端着一个盘子回来，看到濯休，也愣了一下。

太子殿下接过放着各色茶点的盘子，对他说，“把五皇子带回去，交给皇后娘娘。”

“我不走，太子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皇后娘娘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回去吧。”

五皇子不说话了，眼神阴沉地盯着他，任由大总管把他拉走了。

等闲杂人等离开，濯清尘转身把盘子放到步生莲面前。步生莲的眼睛接着亮了，全是他刚刚觉得好吃的。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端着盘子，让步生莲吃了个痛快。

“你刚刚想说什么？”

“那个灯好看。”

濯清尘看着底下那个巨大的纸灯，“那个是拿不回太子府了，民间能工巧匠们应该早就做出了仿品，等出宫我们去街上找找看。”

“好。”

濯清尘顿了顿，“刚才是我弟弟……”

“嗯，猜出来了。”他回想起刚刚他们生硬的对话，“感觉你们不太熟似的。”

确实不太熟。

濯清尘没说话。

步生莲接着问道：“哥哥，御膳房的厨子能请到太子府吗？”

濯清尘笑骂了句“胡闹”。

当然，第二天，元宵宴上好吃的茶点还是再次出现在了太子府的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