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尧站在怀柔的早晨里,心里盘算着什么——他一头扎进机场,直接搭上飞往香港的班机。飞机起飞前,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未发信息,知道若提前告知陆霁,后者那担心的眼神、口头叮嘱肯定会让他犹豫。但这一次,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陆霁,也为了那藏在心底的誓言,他必须铤而走险,亲自揭开那层层叠叠的迷雾。
飞机落地后,林亦尧迎面碰上了爸爸身边那些一板一眼的工作人员,带他穿过宽敞明亮的酒店大厅。电梯里,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行李带,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分——前方的路既模糊又充满风险。
到了陆霁姑姑所在的大楼下,他找了个僻静角落,望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三个小时后,楼梯口缓缓走下来一位穿着简洁得体的女士,脸上写满了职业的严肃与疲惫。她正是陆霁姑姑。
“姑姑,辛苦了。”林亦尧低声说道,语气中既有亲切又夹杂着一丝紧张。
陆霁姑姑淡然点头,没多说几句:“走吧,找个地方聊。”
话题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林亦尧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审计报告,递到她手里。姑姑接过报告,眉头微蹙,似乎在拼凑着什么隐秘的信息。
“这个报告……你从哪里弄到的?”
林亦尧吞了吞口水,低声回答:“在陆霁妈妈的工作室里,算是她留的最后一点痕迹。”
姑姑扫了一眼报告上那模糊却依稀可辨的日期,沉声道:“你确定要淌这趟浑水?这都是为了陆霁?”
“是的,”林亦尧目光坚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霁被过去的枷锁压迫,我得给他一个交代!”
陆霁姑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纸上记载的内审老师傅,当年迪知科技的内审意见全被外审推翻,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但我可以通过朋友再查查审计底稿……不过,记住,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林亦尧喃喃重复着那四个字,仿佛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重压将他推向未知的深渊。他只轻轻点头:“我明白。”
离开陆霁姑姑后,林亦尧独自回到酒店。在大堂,他正准备坐下整理行李时,忽然遇上了林父。林父那双老鹰似的眼睛立刻捕捉到他脸上那份凝重。
“我让你来香港是为了帮我工作,你倒好,跑来帮陆霁分忧?”林父冷冷道,声音里夹杂着讥讽。
林亦尧轻笑几声,耸了耸肩:“爸,谁叫您是我的好父亲呢?我总得替您分分心,对吧?”
林父冷笑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能替你爸分分忧?别以为你上大学毕业就能解放了。”
林亦尧眨了眨眼,调侃道:“等我大学毕业,等我大学毕业!”
父子对峙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和不满。林亦尧转身离开时,心里却明白——父亲与陆霁之间的博弈,早已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牢牢缠住了他。
回到酒店走廊,林亦尧正准备脱下外套时,在门口赫然发现了陆承骁——陆霁的哥哥,总是一副冷峻面孔。
“你来了。”林亦尧淡淡道,推开门示意他进来。
陆承骁环顾房间,目光冷冷落在林亦尧身上:“没想到,你竟然敢把我也拉下水。”
林亦尧笑道:“要不要喝点什么?可乐还是其他的?”
陆承骁眉头一挑,声音冷硬:“你能不能和陆霁分开?他现在活得像你的一块附属品。”
林亦尧不急不躁,挑起一缕轻笑:“陆霁是活生生的人,他哪能当棋子?我绝不会放开他的手。”
话音未落,陆承骁突然冲上前,抓住林亦尧的衣领,低吼:“你们俩必须分开!他再这样下去,我绝不饶他!”
林亦尧猛地一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淡然回应:“分开?不可能。”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拳脚未发,却满是针锋相对的火药味。最终,陆承骁猛地甩开门,留下一句:“别怪我没警告你!”
房门“砰”一声关上,房内只余下林亦尧那依旧淡定的笑容和桌上微微晃动的可乐瓶。
正当林亦尧心情复杂地整理思绪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陆霁姑姑的来电。
“底稿找到了,赶紧去前台取件。”电话那头语气平稳却带着急促。
林亦尧匆忙挂掉电话,赶到前台,向工作人员借了一辆行李推车。工作人员看到他满脸的忙碌神情,忍不住打趣:“这位先生,是在搬家吗?”
林亦尧苦笑:“搬真相,别笑话我!”
在微信里,他连发了几条消息,记录着这趟“追真相”之旅:
【林亦尧】:前台给我借了辆推车,我这就去搬底稿。
【林亦尧】:感觉自己像个搬砖工,搬的是沉甸甸的秘密。
【周晨】:你这不是查账,是搬家啊,别累垮了!
好友们的调侃让他心中一丝暖意在这重压之中闪过。
回到北京的家里,林亦尧把所有底稿摊在客厅地板上。泛黄的纸张、褪色的文件边缘,还有那一抹鲜红的印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历史的沉重。他一页页翻阅,眼神逐渐由专注转为凝重。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又是一段微信对话:
【林亦尧】:底稿搬完了,今晚打包学习CPA知识。
【周晨】:你这是要查账查到什么时候?记得给自己留点睡觉时间啊!
他苦笑着回复:“我可能要熬夜了,真相不等人啊。”
接下来几天,他和几个CPA持证的好友,把卧室和书房变成了查账现场。数字、公式、关联交易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面前展开。当周晨发现利润、应收应付账款等项目数据极不合理时,语气立刻转为严肃:“这数字明显在造假,兄弟,赶紧整出来!”
林亦尧点头如捣蒜:“赶紧的,我可不想再等了!”
他们相互调侃着:“林亦尧,你的面子大得能让七个人一起帮你查账!”这句玩笑话让林亦尧苦笑着摇头,但眼角下的黑眼圈和微微发颤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疲惫和压力。
终在数日不眠的奋战后,他们理清了账目,发现了一系列虚高虚低的丑陋数字。林亦尧瘫倒在地,手中紧握着整理好的账目,眼前闪烁着数字与公式交织的影子,他知道,眼下只是个开始,更大、更险的风暴还在后头。
这几天,林亦尧忙得连手机都顾不上看,陆霁发来的消息一个也没回。陆霁心中焦急,担心得直发虚。
他找上了王欣,一边吃着快餐一边问道:“林亦尧这几天有没有上课?”
王欣笑着回答:“他这周全请假了,说有事要处理。大哥,你还别说,他好像忙得不见人影了。”
陆霁听后眉头紧锁,心里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决定亲自去林亦尧家看看。
然而,当他多次敲响那扇熟悉的门,房内依旧一片寂静,连电话铃声也毫无回应。陆霁站在门外,心里的不安与愧疚交织:“林亦尧,你到底在哪里?”他只得默默离去,回到家中,孤零零地坐在窗前望着长安街的霓虹闪烁,心中那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林亦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公安局。
他打了一辆网约车,满脸倦意但步伐坚定地冲进了市公安局。接待大厅的灯光刺眼,他快速报上名字,被带进张警官的办公室。张警官早已等候在那里,神情严肃:“你来了。自从你给我们新的证据后,我们锁定了一个人——宋泽。”
张警官递上一份档案,林亦尧翻看照片时,猛然心跳加速:“这……是陆霁学校的老师?”
张警官叹息道:“背景复杂,他牵扯的企业关系混乱,动机尚未清楚。”
林亦尧不甘示弱,拿出整理好的会计账目,指着一笔笔可疑的资金往来,语气坚定:“这些交易,正好揭示了他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警官紧盯着账本,终于站起身:“我得赶紧上报局长,这问题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正在这时,林亦尧站在公安局昏黄的灯光下,刚刚还在忙着揭开层层谜团,却突然觉得胸中一阵绞痛,仿佛有无数针刺般钻进了心脏。他原本已经连续数天熬夜查账、加班到深夜,精神高度紧绷,压力已经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晚,他一边翻看着那些泛黄的审计底稿,一边不断抑制着内心的焦虑,然而,过度的紧张与劳累却使得他体内的胃酸分泌失衡,引发了应激性胃溃疡。就在他准备将一个关键数字核对无误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全身,他口中忽然涌出鲜红的血液,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摇摇欲坠。
张警官听见撞击声,急忙冲上前,急促地拨打120:“120,市公安局,这里有重伤人员!赶紧来救人!”
他一边给同事打电话安排路线,一边拍打着林亦尧的脸颊,试图让他恢复意识,但林亦尧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口角不断涌出鲜血。急救车的尖啸声渐近,现场的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林亦尧被紧急送进抢救室,医生们在紧张忙碌中处理着他的伤口和失血情况。外面的走廊里,张警官和辅导员站在门口,神情复杂。辅导员低声说:“刚才他一直喃喃自语‘陆霁,陆霁,陆霁’,好像找到真相的希望……”这句话像是重锤击中陆霁的心脏。
不久,林父和林母匆匆赶到医院大厅。见到张警官满脸血迹,林父急切地问:“情况怎么样?”
张警官语气沉重:“他为了查明陆霁母亲的真相,追查到底……结果走得太远。”
林母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陆霁的号码:“陆霁,林亦尧出事了!快来医院!”
电话那头的陆霁听到消息,整个人像打翻了五味瓶:“阿姨,怎么会……我马上去!”
陆霁挂了电话,立刻整理书包冲出教室,飞驰至医院停车场。一路上,他心跳如擂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冲进医院大厅时,他看到林父、林母、张警官和辅导员正焦急地等待着。他颤抖着问:“林亦尧到底怎么了?”
林母赶紧走上前,拉住他:“他一直在查你母亲的案子,最近揭露了宋泽的一些线索,但……他坚持得太狠,导致身体垮掉了。”
陆霁听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失声痛哭:“都是我的错!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这么拼……”
就在这时,林亦尧的辅导员走上前,声音低沉:“医生说,他嘴里还在念‘陆霁,陆霁,陆霁,阿姨的死亡真相我找到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击中陆霁,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而绝望。陆霁猛然站起,愤怒地冲向张警官,抓住他的衣领质问:“办案的事,是你们警察的职责!为什么让他亲自去调查?你们对我妈的死都没做出点动静,偏偏让他一个人去拼命!”
张警官被揪住衣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没能及时制止他,他自己选择的路……”
陆霁的情绪彻底崩溃,他猛地撞向墙壁,哭喊着:“都怪我,都是我没能早说一句,不该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林母连忙抱住陆霁,温柔地安慰:“孩子,不怪你,亦尧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们受苦。”
林父也走上前,拍了拍陆霁的肩膀:“霁霁,你要坚强,咱们一家人都会挺过去的。”
终于,经过四个小时的紧急抢救,主治医生走出EICU,声音带着一丝安慰:“病人现在稳定了,但还得继续观察。”
所有人的心才稍稍放下,陆霁几乎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那扇沉重的EICU大门。他低声发誓:“阿姨,叔叔,我会好起来的,我一定陪着亦尧,不让他再孤单。”
医院走廊内,霓虹般的灯光照在每个人疲惫的脸上。陆霁在林母和林父温柔的安慰中,默默吃下那块面包,眼里写满了愧疚与决心。他低声说道:“我……我一定要坚强,一定要让亦尧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夜深人静,医院外的车流依旧喧嚣,而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无论前路多么曲折,他们都要携手并肩,为真相,为彼此,为那份不灭的希望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