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往往比故事更加悲惨。
王艳芳、柳娟、唐明……都是那个时代苦难的缩影。
客厅中,两人静坐许久,直到一个皮球弹到燕凉的腿边。
瘦弱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角落,双手绞紧了衣摆。
燕凉捡起皮球,走到他身边递给他,“我以前小时候也爱玩这个。”
……不,他小时候对大部分东西都不感兴趣,包括玩具。
燕凉浅笑:“还给你。”
男孩见他一副温和的模样,接过球,小心翼翼回答:“谢谢你。”
王艳芳拿了个苹果给男孩,让他回房间玩。
“除了501和503,五楼没有过其他命案发生吧?”
王艳芳:“没有了。”
燕凉:“那关于502和504的住户呢,您还记得多少?”
“502住了位老人,死了人之后受到惊吓,被子女接走了。”
“至于504……”王艳芳陷入回忆中,“以前来过一个学生、大概是学生吧,我很少见过他。”
“他只住了一个月,唐明那孩子去世后也搬走了。”关于那个奇怪的青年,王艳芳没留下多少印象,只记得对方看她的某一眼平静而冷漠。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实在是帮了大忙。”
燕凉离开304时,听到几声嬉闹。
他撩起眼,走廊的前方是那对情侣玩家。
他们看样子准备出门,瞥见燕凉后,徐诚问了一嘴跟不跟他们一起去楼下的住户问点线索,燕凉摇摇头,那两人便打打闹闹地走了。
“噼啪——”
雨打在棚子上的响动清脆,燕凉思绪慢慢回拢。
野餐、约会、在家……看似是这个世界每个人的运行定律,但是在公寓里面每一个人都有个完整过去,且在他们的叙述中与这些要素关联不大。
这个世界处处矛盾。
燕凉思考着诸多怪异之处。
灰蒙蒙的色调笼罩着城市,像是沉寂了许久的废墟,试图仿照拙劣的幻想来重构。
很……假。
.
“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的外套被风拍的烈烈作响。
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拼命挣扎,还是免不掉脊骨断裂的下场。
“严、严京,冷静冷静冷静!你再踩下去他就要死了!”旁边的女孩被青年的狠戾吓得哆嗦,连忙阻止道。
“是啊,悠着点,把人搞死就难办了。”女孩后边还跟了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一手搂着女孩的腰,痞里痞气的模样。
被称为严京的青年冷漠地瞥他们一眼,一脚把地上的男人踢到一边。
“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害死小童……”
男人哀嚎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也想来找那个怪物,我是想为小童报仇!”
“不是你干的你跑什么!”另一边,短头发的女人嗤之以鼻,“就凭你对上的怪物只有死路一条!”
脊骨断裂的剧痛和心中的难过交织在一起,男人放声哭叫:“是我没用,是我没用——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的恋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喜欢穿裙子而已,他碍着谁了她要受这种苦!我们已经按照神的意愿行事,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不甘和恨意都发泄在这几声嘶吼中,其他人静了片刻,严京不耐烦地呵斥:“闭嘴。”
男人瞬间被他震慑,双目无神地瘫软在地上,偶有几声小心翼翼的啜泣。
“水鬼跑了,怕是又要等上几天了。”短发女人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她再次看向地上的男人,手心几次划过腰间匕首,似乎想再划上几刀出出气。
离她最近的小男生面若桃花,被她吓得脸色煞白,怯怯地往一个高壮男人的身后躲。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得回去?这个男人要带上吗?”年纪不大的那个男孩打了个哈欠,“这么晚跑出来还抓了个空,闹腾得很。”
“回去?这你得问问跟踪我们的东西,他们是不是愿意让我们回去。”严京甩了甩手上的剑,目光锐利地看向围在公园外的瘦长影子。
“操,又来!”短发女人爆了句粗口。
影子,密密麻麻的影子,“它们”潜伏在树林之中,与夜晚的浓雾融在一起,窥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几乎在严京发现它们的那一刹,其中一个影子以迅雷之势穿行树林,直直冲着众人而来。
地上的男人又开始哇哇大叫,可惜他爬不起,剧烈的动作引起背部撕裂的疼痛。
严京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四十八分。
“我们还有十二分钟,否则就只能在这过夜了。”
说完,他脚下一个借力,剑劈砍在冲来的影子上——凑近看,这个影子是有实体的,它细高如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属于脸的地方没有五官,空白一片。
剑锋从它的头颅一直下划,直至它裂成两半。
不是严京天生巨力,而是它看似是人的躯体下是豆腐一般黏腻绵软的内核,随着它的死亡,浓稠的黑色液体溅在青年的脸上,为他一双眼眸增添疯狂之色。
旁人避之不及,但不敢大声说什么,心里暗自嘀咕这人又开始神经发作了。
神经发作的下场就是,场上的鬼影对他来说就像是切菜一样,不一会就解决了大半。
十一点五十九分,他们准时赶到了情人公园的公交站,坐上了今晚的末班车。
如果没有赶上,面临他们的将会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马路,还有长夜中游荡的怪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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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整,燕凉在小幸福公寓站台坐上了今晚的末班车。
公交车里面一如既往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燕凉收起手上的伞,滴滴答答的水痕漫延在他的脚下。
只有他一位乘客。
司机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可惜他实在没有什么唱歌天赋,山野小调被他唱的稀稀拉拉,回荡在空旷的车里。
燕凉头抵在靠背上,半梦半醒。
崂山站、月季花园站、墓园站——
燕凉微微醒神。
公交车停靠了,一丝凉风从外面吹来,爬在人的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燕凉寻思着自己应该带件外套出来。
无人上车,车继续行驶。
大概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在燕凉快睡着时,公交车又一次停在了小幸福公寓的门口。
嗯……两次?没下雨了?
灯光昏黄,燕凉带着困意下车,没注意到身后的司机僵硬地转过头,盯着他的背影许久,露出一个笑……
如果那能称之为笑的话。
燕凉摸出光球上楼,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没有好到能在夜晚视物,甚至因为些微的近视和困意走得缓慢。
走进303,卧室发散出灯光,燕凉想着那对双胞胎还没睡,准备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然而等他见到里面的场景却是愣住了。
皮肤苍白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盘膝在床上看书,他眉眼细致,穿着一身有些妥帖的居家服,专注且认真。
听到动静,他放下书,声音轻缓:“燕凉,你回来啦。”
燕凉坐到床边,少年就很亲昵地扑到他背上,手挽着他的脖子,脸就蹭在他后颈处,冰冰凉凉的,昭显着“鬼”的身份。
一个具有依赖性的动作。
“这套衣服……”燕凉皱了皱眉。
少年疑惑:“昨天我们昨天在福林广场买的呀?你说自己的衣服大了,这套我穿着会更舒服一点。”
昨天买的?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这件衣服?
“我回来了。”
客厅的灯打开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随着青年走路的调子,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出现在门口,即便他脸上满是黑色液体,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眉头还是清晰异常。
当看见室内有两个人亲昵地搂在一起时,燕凉心底的暴虐情绪差点没压住,然后下一秒,他看清暝搂着的人朝他挑了下眉,说:“我好像我知道来到这个副本的不舒服是为什么了。”
那是跟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连眉眼的表情、说话时牵动的咬肌都一点没变。燕凉倏然一笑,“我也知道了。”
然后下一秒他面容冰冷地扯过暝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可即便是我自己,我也不喜欢你碰他。”
暝似乎早料到这个情况,戳了戳燕凉手臂上绷紧的肌肉:“都是你,不要吃醋。”
燕凉瞥他一眼,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洗干净的衣物。
“看来你们一直在一起。”
坐在床上的人散漫笑着,“我这边的白天都见不着几面。”
“啧。”燕凉轻嗤,“我先去洗澡,出来再说。”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一身的古怪液体了。
床上的人目送他进了浴室,再看向身边外表乖巧温顺的暝,觉得有些稀奇:“你这样,我还真没怎么见过。”
暝:“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床上的人没忍住揉了下他的头,“不,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用刻意为我去改变什么。”
浴室里,那人淋着花洒抹了把脸,好不容易才平复心头的暴躁才开始细细思考这几日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