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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诡秘村野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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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过来了。

迟星曙下意识地想去抓旁人的胳膊,结果抓了个空。

“别动手动脚。”

青年毫不客气地抛下一句,迟星曙梗着脖子道:“老子可没想要碰你。”

燕凉睨了他一眼,往旁边迈一步拉开了距离。

凉飕飕的冷风自他们中间穿过,“咚咚咚”的背景音加剧了这股凉意。

迟星曙自小跟个霸王似的横着走,唯一怕的就是那些怪力乱神。虽说如今进了副本已经渐渐学着克服恐惧,但刻意去找鬼这种事还是有些冲击他的心脏。

此时的黑夜更是放大了人的感知。

迟星曙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战栗,他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人头蹦哒的动静。

那团黑影越跳越近,终于来到他们跟前……然后停了下来。

燕凉能感觉到人头上挂着的那双眼睛正在看他。

他没有动作,只是用手轻轻压着眉心。

很奇怪,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个人头对他抱有恶意。

手电筒的光束还照在另一处凄冷的树林,树影绰绰有如潜行的魍魉。

燕凉插在兜里的手微抬,碰触到一片凉丝丝的柔滑,他开口打破坟场的诡秘:“你是陈家人。”

是笃定的陈述句。

回答他的是古怪的笑声。

像是老化的机械正在被强制拉扯。

人头再次动起来,越过站着的两人,向着坟场的深处。

“跟上去。”

燕凉抬脚紧跟,迟星曙犹豫了一瞬才拖起软绵绵的步伐。

人头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光束落到碑面上,正是燕凉上午曾留意到的,陈家的坟墓。

迟星曙壮着胆子开口:“你难道就是陈建明的弟弟陈建云?”

他今日也收集到不少信息,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关于陈家的。

但他知晓的并不深入,只大概了解到陈家在十多年前曾经历过一件大事,现在的陈老汉陈家主人,也就是一个名为陈建眀的工匠,他的弟弟陈建云在那场事故中意外死去了。

听到迟星曙的问话,人头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那张似乎被切烂的嘴蠕动着,吐出尖利干哑的声音来:“没想到还有人会提到我的名字。”

燕凉盯着墓碑,问:“为什么关注我。”

思来想去,他这个身份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因为我要结婚了么?”

人头……应该说是陈建云,他极为渗人地笑了一声,说,“被我看到的新郎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都会死去。”

“在新婚之夜被剥下皮,新娘子会吃掉他们余下的血肉。下一个,就是你了。”

没在意最后一句恐吓,燕凉摩挲着裤袋中的物什,若有所思,“所以是你的妻子是在新婚之夜吃掉了你吗。”

浮动在空中的因子似乎凝固了一瞬。

接着,陈建云笑声难听且放肆。

“这样不好吗……我和她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的身体里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啊。”

燕凉啧了声:“别吧,这诅咒怪恶心人的。我媳妇他吃素,吃不了人肉的,再说我死了,他会难过的,我可舍不得。”

迟星曙正因陈建云的话而毛骨悚然,燕凉猝不及防的发言简直让他痴呆。

别说,还有点想笑。

玩笑过了,陈建云还在暴怒的边缘沉默,燕凉没了耐心再耗下去,他手指穿插在额发间往后捋了一把,只觉得这夜风含着点黏湿的凉意。

“讲讲你的事。”

几分钟后,没得到回应的燕凉眉梢一挑。

“不说的话也行,明天我就叫人来挖了这坟。”

陈建云每晚回到这坟地就足矣看出对这里的重视,燕凉这话可谓是打蛇七寸。

迟星曙看看在地上即将暴走的人头,再看看风轻云淡的燕凉,忍不住咂舌。

这哥们儿可真够野的,自个儿大喜的日子想着挖人祖坟。

燕凉料定陈建云没什么攻击性,毕竟能动手的鬼通常不会动嘴。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消片刻这陈建云便开了口。

“十多年前,陈家并不富裕。”

二十岁的陈建云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

那是村里一位鳏夫家的姑娘,生得并不算多好,但笑起来有两个凹得圆甜的酒窝。

那酒窝里好似真的装了酒,只叫一眼就让陈建云醉了余生。

陈建云与她相熟相知,终于是两情相悦,就待一纸婚约便能修成正果。

可惜最难的也是此。

陈建云自小被送去镇上读书,后来父亲突遭意外去世,家里生活困难了,便也停了念书,没去考大学。

但他肚子里好歹算是有墨水,母亲希望他能找镇上那些个有点文化的女学生当媳妇,也能撑得起排面。往后夫妻一同去镇上教书,一家人也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娶个没文化的粗野丫头肯定是反对的。

再说姑娘这边,那个不好相与的老鳏夫出口便要人几十礼金,抵得过陈家几套宅子。

这婚事迟迟没办成,陈建云拼死拼活去镇上赚钱,二十二那年已攒上半数礼金,眼看婚礼在即,变故突生。

村里的一个土财主看上那位姑娘,直接甩给了老鳏夫需要的礼金就要强行举办婚礼。

老鳏夫得了钱要卖女儿,陈建云知道这件事后赶回去,婚礼都快要举行了。他和姑娘走投无路偷偷私奔,却在路上被人抓了回去。

土财主为人霸道极其狠毒,见自己女人居然和别人跑了,当下背着姑娘把陈建云活剥了煮成肉,逼着姑娘把肉全吃了下去,却还哄骗姑娘,只要和他结婚,会饶过陈建云一命。

新婚之夜,姑娘意外得知那天的肉汤是心上人的血肉。

她上吊自尽了。

这件事发生不久后,土财主暴毙而亡,紧跟着老鳏夫也死了。村里人人都知是这对亡命鸳鸯来寻仇了,对此事避而不谈,生怕招惹祸患,久而久之,大都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

陈建云说,自己醒来时发现被人埋在地底下,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头,是找别的尸体缝缝补补折腾全的。

再后来他就一直身在这个村庄,一如迟星曙所了解的那般,白日去陈家,晚上回到自己的墓。

.

回去的路上迟星曙忍不住唏嘘:“真是搞不懂这什么情呀爱呀的事,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燕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迟星曙:“怎么啦?难不成你觉得自己会为了一个人去死么?”

……白痴。

燕凉低垂着眼:“我只是在想,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迟星曙惊讶:“嗯?”

昨天的时候,林媛媛晚上撞见了穿嫁衣的鬼。

燕凉回忆起这件事。

那鬼是吊死的,并且问林媛媛,是谁剥了它的皮。

如果真按照陈建云所说,那被剥皮的是陈建云,新娘是吊死的。

又被剥皮又被吊死的新娘。

陈建云是在骗他,还是隐瞒了什么。

还有山上那个被立地歪七八扭的墓碑。

他问过村长,罪大恶极的人的碑必须是歪的。

陈建云到底是犯下了什么事?仅仅是因为带着女孩私奔么――

燕凉照常夜里十二点睡觉。

他算得上是个作息时间规律的人,因为平常生活除了上学就是打工,忙忙碌碌的,他得学会养足精力。

只是今夜,他难得没什么睡意,单纯地阖着眼,脑中的线索一条一条捋顺。

很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哼着戏腔的小调。

挺好听的。

燕凉评价道。

过了十二点,他们可以相见了。

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挨得他极近,冰凉的气息好像是带了夜里的冷风,那点湿意似是化成了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遣绻意味。

歌声依旧是若即若离的。

燕凉睁开眼,外头的红光将床边的身影勾勒出轮廓。

那人是背着他的,穿着一身做工极好的水袖长裙,墨发披散,颇像是夜晚生出来噬人心魄的精怪。

“燕郎啊……”

歌声忽的断了,留了一句轻唤。

清泠的男声,却是哀婉愁苦的。

“嗯。”

燕凉应了声。

那人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燕凉手指动了动,就碰到另一处冰凉。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那只冷得不似人的手,声音沙哑懒散:“这么晚了,回去睡吧。白天还要大婚,很快便能见的。”

不答这话,那人忽然转过头问他。

“你是阿耘还是燕郎?”

燕凉顶着被一张皮开肉绽的脸对住的压力,轻声笑开。

速来含带凉薄的双眸竟好似被红光沾染上情意。

“自然是你的燕郎。”

.

唢呐吹着高昂又喜庆的乐曲,爆竹噼噼啪啪地炸上天,热闹了整个村子。

燕凉穿着一身婚服,红色艳极,愈显那张脸漂亮锐气。更别谈他嘴角噙着一分温柔似水的笑意,叫周围一众未嫁的姑娘纷纷羞红了脸。

只见这模样俊美的新郎官向婚轿里伸手,带出另一只素白的手。

热意升腾。

牵红绸,过火盆,跨马鞍。

再到喜堂,司仪念着长长的主持词。

“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伴着那长而尖细的声音,燕凉扫了一眼礼堂四周,玩家们都在,却是神色各异,脸上的笑扯得格外勉强。

“……毕生恩爱,相敬如宾。阴阳两合,刚柔相济。天地其佑,祖先其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祠堂的供奉盘上,陈建云就在其中,血色的眼珠充满了暴戾之气。

燕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对方给他的感觉和先前不太一样。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把嗓子把燕凉拉回了神。

一股不安感丝丝缕缕萦绕心尖。

他定了定神。

这副本还真是棘手。

司仪还在说道最后的话:“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燕凉的预感没有错。

变故就在这天的晚上。

那个年轻男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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