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岐八家是东京里世界的龙头组织,只是调查一个普通人而已,二十分钟后,丹羽静彦的档案送到了源稚生手上。
“他的身份是上周托黑中介办的假证,经由武装侦探社社员织田作之助引荐,目前在波洛咖啡厅工作,属下派人查探过,今天他没有上班,是自己请的假。”
所以果然和上杉绘梨衣说的一样,丹羽静彦和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不仅认识并且存在另外的亲密关系?或者当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另外稚生先生,还有一件事——港口Mafia首领失踪了。”
这几年港口Mafia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了自己的权利范围,不仅是横滨,关东一带的地区也被收入囊中。
在现任首领的恐怖统治下,整个港口Mafia无隙可乘。源稚生和港口Mafia的首领打过交道,那是一个相当恐怖的人,他也无意与其交恶。
更何况蛇歧八家和港口Mafia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井水不犯河水,他也犯不着和港口Mafia的人交恶。
若是平时源稚生肯定听听就算了。
横滨乱不乱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真乱起来了不是还有武装侦探社和横滨官方那边的人撑着。但现在这个档口,丹羽静彦还和港口Mafia的最高干部纠缠不清的时候,至少现在他不希望港口Mafia陷入动乱。
“把这件事压下去。”
打破这个谣言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让港口Mafia的首领本人露面,只是这件事就不在源稚生的考虑范围了。
他会在最坏的情况出现前,把丹羽静彦带回蛇歧八家。
当然,把丹羽静彦带回蛇歧八家的这个前提得是,他确认丹羽静彦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停止呼吸的上杉静彦。
倘若是另外什么东西的拙劣模仿,他也不介意亲手将冒牌货送去三途川。
“请等一等——”
格子门被拉开,披着灰蓝色羽织的源稚女拢袖而立,看见源稚生还没离开,他稍微松了口气,“万幸、赶上了……”
“怎么,有突发情况?”
看见弟弟略微显露出的惊惶神色,源稚生镇静地伸手示意他坐下。
“别急,慢慢说。”
“是上午哥哥你让我去接回来的孩子……他让我感觉很奇怪。”
源稚女停顿了下,继而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说道:“我初步判断他是异能力者,他的骨龄也是很确定的、九岁,但他的思维却是很成熟的,这件事会不会和横滨官方有关?”
他指的是异能特务科,毕竟隶属于异能特务科的「猎犬」副队长大仓烨子的异能正是和改变年龄有关。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静彦君。”
源稚女面露不解,眉头紧皱,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看得出一点往日稚嫩的影子。
“可是哥哥,静彦君不是上杉家的家臣吗?”
作为上杉家主的心腹,上杉静彦一向低调行事,上杉绘梨衣在蛇岐八家也是深入简出,乌鸦都还没和上杉静彦混熟呢,赤羽从哪里知道这个人的?
从何得知?
源稚生也不知道。
“我会查清楚的。”
虽然事情都还一团糟没有头绪,但他还是像以往一样,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些我都会查清楚,现在先带我去见那位赤羽君好么?”
天气渐渐转凉了,微冷的阳光穿透云层,在庭院洒下几道淡薄的光影。竹筒里的积水映着天光,滴进在石钵发出清脆的水声,檐角的风铃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源稚生跟着弟弟穿过幽深的回廊,呼出的白气在阳光里短暂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波澜。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源稚生低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在茶室。”源稚女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轻柔,“我让正吾准备了茶点,但那孩子几乎没动。”
源稚生微微颔首,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起上杉绘梨衣提到丹羽静彦时雀跃的语气,乌鸦报告中那个与港口Mafia重力使关系暧昧的咖啡厅员工,现在又冒出一个知晓上杉静彦秘密的少年——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茶室的格子门前,源稚生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不是杀气,却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
“请进。”一个清脆却异常沉稳的童声从室内传出,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源稚生推开门,茶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披着青灰色羽织的男孩正跪坐在矮几前怔怔看着窗外啼叫的鸟儿。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橘色的瞳孔在逆光中呈现出奇异的透明感。
“初次见面,稚生先生。”男孩的声音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沉静,“我是赤羽,感谢您的收留。”
源稚生不动声色地在对面坐下,源稚女则安静地跪坐在兄长身侧。侍者无声地奉上新茶,又悄然退下。
“赤羽君,我弟弟说你有些特别的情况想告诉我。”源稚生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如刀般锐利,“是关于静彦的事。”
实际上,丹羽静彦在车上就跟源稚女坦白了一部分。
蛇岐八家直系血脉单薄,赤羽是不是蛇岐八家的子嗣一看便是,丹羽静彦还想和蛇岐八家的人达成合作,不如早点坦白更显真诚。
“稚生先生,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关于上杉君的事,我可以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一切。”
“洗耳恭听。”
源稚生的手指在刀柄上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一切该从何说起呢?
小九前辈的禁制还在生效,他无法直接说出上杉静彦死而复生的真相。
「江户川乱步」只能用「书」暂时屏蔽时空辅助员。009来源不明,草率将二者剥离太危险了,「江户川乱步」干脆用了点手段让009强制休眠了。
现在小九前辈无法感知他的心理活动,或许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丹羽静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慎重仔细地斟酌措辞。
“上杉静彦、或者说现在的「丹羽静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他缓缓开口,橘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记忆、情感,甚至与蛇岐八家的联系,都并非虚假。但与此同时,他的生命又确实已经终结过一次。”
“他模糊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也遗失了那些往事的感情,所以在重逢时遇到你们熟视无睹。”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耳边不停地提醒:「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要为过客停留。」
源稚生的眼神骤然锐利:“你的意思是,他曾经死去,却又复活了?”
“不完全是。”丹羽静彦摇头,“更准确地说,他的死亡被某种力量覆盖了。就像在一本书上写下的文字被擦除,然后重新书写——但擦除的痕迹仍然存在。”
源稚女微微蹙眉道:“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异能的效果?”
“比异能更复杂。”丹羽静彦低声道,“这涉及到规则层面的干涉。”
也就是所谓的世界的本源。
所谓的时空辅助员究竟是什么存在?他复活丹羽静彦使用的是什么力量?
这无人知晓。
源稚生的手按在「蜘蛛切」的刀柄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想起上杉静彦死去的那天——源稚女通红的双眼,楚子航缄默地收敛、乌鸦沉重地汇报——如果上杉静彦的死亡可以被覆盖,那是否意味着,他的存在本身也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的?
被上杉绘梨衣带回来也不是偶然。
“谁做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丹羽静彦沉默了,端起茶杯呷了口热茶。
“我不能直接告诉您。”他最终说道,“但您可以去问一个人——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源稚生眯起眼睛,“那个异能侦探?”
“是的。”丹羽静彦点头,“名侦探先生的推理或许能给您更明确的答案,。”
源稚生的目光如刀,试图从丹羽静彦的表情中找出破绽,但他的眼神坦然而坚定。
“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这些?”源稚生突然问道。
丹羽静彦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触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因为我也是被覆盖的存在之一。”
话音落下,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源稚生沉默片刻,终于站起身。
“稚女。”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联系夜叉,让他立刻调查江户川乱步的动向。”
“是,哥哥。”源稚女点头,随即又犹豫道,“那静彦君的事……”
“我会亲自去横滨。”源稚生站起身,手按在「蜘蛛切」的刀柄上,刀鞘在夕阳下泛着寒光,“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武装侦探社,如果他们敢阻拦——”
“他们不会阻拦。”
源稚生猛地转身,刀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弧。
丹羽静彦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只是脖颈不自觉地往驼色围巾里缩了缩——那是诸伏高明临走前特意买来的羊绒围巾,此刻却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庭院里突然卷起一阵冷风,吹得格子门簌簌作响,那阵风掠进茶室,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晃动,露出下面毫无血色的脸颊——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像是常年被囚禁在地牢深处的囚徒。
“什么意思?”源稚生眯起眼睛,大拇指不着痕迹地抵着刀镡推出半寸。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男孩拢紧围巾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是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刚被源稚女从医院接出来,宽大的病号服外套着的青灰色羽织,带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那是津崎叶藏临时找来的替换衣物,尺寸明显大了一号,袖口垂下来几乎盖住他半个手掌。
丹羽静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佝偻得像张拉满的弓。待喘息稍平,他缓缓起身,宽大的羽织下摆拖过榻榻米,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想起绷紧的弓弦。
“因为横滨现在需要的不是阻拦,而是盟友。”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合身的羽织袖口滑落,露出消瘦得近乎嶙峋的手腕。
“稚生先生。”驼色围巾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让我与您同行。”
夕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抬起眼,琥珀色瞳孔深处暗流涌动,“我的异能力能看见片段的未来。虽然不知您对异能力者看法如何……但这能力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源稚生解下墨绿色羽织扔了过去,家纹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丹羽静彦下意识接住,带着体温的织物沉甸甸压在他手腕上,金线刺绣的源氏龙胆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先穿上。”源稚生拇指擦过刀镡,金属冷光映着他锋利的眉眼,“如果你不想冻死在路上。”
羽织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丹羽静彦低头系腰带时,发现袖口内侧有暗褐色的血迹——像是很久以前溅上去的,已经洗得发硬。他忽然想起某个雨夜,上杉静彦撑着伞站在源氏重工楼顶,看着下方墨绿色羽织被雨水浸成漆黑的颜色。
“稚女,准备直升机。”源稚生大步走向回廊,木屐碾碎一地斑驳的光影,“我们今晚就出发,和楚君他们一起。”
“是,哥哥。”源稚女快步跟上,灰蓝色羽织下摆扫过廊柱时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回头看了眼茶室,丹羽静彦正把围巾重新缠好,驼色羊毛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
竹筒突然“咔”地敲在石钵上,惊得丹羽静彦肩膀一颤。他望着源稚生逐渐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羽织内衬的血迹。
“这一次……”风卷着枯叶掠过庭院,他的呢喃碎在风铃声中,“一定要来得及啊……”
暮色渐浓时,源氏重工顶楼的直升机坪刮起大风。丹羽静彦裹紧羽织爬进机舱,发现座椅上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鲷鱼烧,甜腻的红豆馅渗进纸袋,在冷空气中凝成深色痕迹。
“三小时航程。”源稚生把「蜘蛛切」横放在膝头,金属刀镡在仪表盘荧光下泛着青芒,“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直升机腾空的瞬间,丹羽静彦透过舷窗看见东京湾漆黑的海面。遥远的海平线上,铅灰色云层正在积聚,像某种巨兽隆起的背脊。他咬开鲷鱼烧酥脆的外皮,甜腻的热气模糊了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