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自行车，祝橙想起自己要去找趟班主任，朝谢妄言吐了吐舌头：“我们好像也不同路。”

谢妄言怔了下，笑笑：“没事，以后就同路了。先习惯一下。”

祝橙乐了，挥手和他说拜拜，谢妄言站在原地，嗯一声。这次祝橙听见了。

祝橙进到教师办公室，先去找了林燕。林燕带他去三班班主任工位，她低着头，正在忙，林燕叫了声她的名字，“柯倩。”

于柯倩抬起头，她的面色温和，和林燕对比，完全是两种极端。

祝橙和于柯倩四目相对，启唇道：“于老师。”

于柯倩应一声，林燕拍了拍祝橙的肩膀，说：“柯倩，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又对祝橙说：“高三了，该抓紧抓紧，别让家里人担心，知不知道？”

林燕说这话，眉毛是横起来的。祝橙却不怕她，笑着扬唇，略带认真地说：“林老师，我知道了。”

于柯倩温笑说：“看着是个聪明的，祝你一年后能登上二中红榜。”

二中红榜，一本以上的人才能上。

这真是最美好的祝愿了。

“谢谢老师。”他乖顺地垂下眼，“我会好好努力的。”

于柯倩：“加油，我看好你。”

末了，她又说：“我带你去班上。”

祝橙说好，目光瞥向林燕。林燕笑的露白牙，“看什么看，考不上好学校可别说我教过你。”

林燕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祝橙一直都知道。从她家访了解祝橙是单亲家庭后，林燕就对他格外关注。

祝橙从小到大，因为性格开朗乐观，受到过很多老师的好眼色。林燕是唯一会训斥他的。一开始，祝橙极其不适应。

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祝苓芬织的蜜罐里，外面的世界很新奇，但他情愿躲在狭小的蜜罐里，因为这里有母亲。

那天林燕和祝苓芬聊了什么，祝橙并不清楚。

只知道那天过后，林燕每次训完他，总会好脸色地对他说：“下次不能这样了，知不知道？”

大概是林燕的眉眼太像骂完他又安抚他的祝苓芬，后来祝橙上课开小差、传纸条、打游戏、迟到的次数少了很多。

祝橙恍神 ，嘴唇翕动道：“怎么办啊林老师，以后听不到你骂我的声音，怪不适应的。”

林燕扬唇：“你别在这瞎说，待会教导主任来找我了。”

祝橙眨巴眼睛，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于柯倩被这活宝逗得弯了眉，清咳道：“走了，等会要分书了。”

祝橙后退几步，冲着林燕挥挥手，转身和于柯倩走了。

高三三班很安静，祝橙站在走廊上，内心唏嘘。

热闹是属于别班的，三班什么都没有。

偶尔传出几声嘀咕，跟别班比起来，不痛不痒。

祝橙自认不是闹腾的人，但这一刹，他真想转身回十班。

这里太安静了，不适合他。

于柯倩走上讲台，台下的同学跟随她的目光。于柯倩的声音柔和，令倾听者不由自主静下心。祝橙听见她说：“和大家介绍个新同学。”

完全不拖泥带水，特别速度。

效率。祝橙在心里比赞，向前一步，探出头来。

只一眼，祝橙瞥见坐在后排的谢妄言。他的坐姿端正，纤长指节握着笔。目光相对，谢妄言的笔晃了一下。

祝橙下意识攥紧书包背带。下秒就听见熟悉的“哟——”声。

是林驰扬。

林驰扬坐在谢妄言前桌，整个人靠在谢妄言桌前，坐姿很是狂野。见祝橙看向他，还故意挑了两下眉毛，很是稀奇。差点把祝橙逗笑。

“祝橙。”于柯倩出声。

祝橙回头，抬脚迈上讲台：“同学们好，我是隔壁十班转过来的祝橙，祝愿的祝，橙子的橙。特别好记，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多多关照啊。”

话刚落下，林驰扬很给面子鼓起掌，下一秒，掌声稀稀落落响起来。

接下来就是分配位置了。祝橙个高，已经做好坐后排的打算了。

于柯倩问他：“祝橙，你近视吗？”

祝橙摇头，刚要说话，谢妄言举起手。

于柯倩余光瞟见：“谢妄言，有什么事情？”

谢妄言站起身：“老师，我想和祝橙做同桌。”

林驰扬心中闪过讶异，认识谢妄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

他转过身，冲庄掷兴说：“老庄，你被抛弃了。”

庄掷兴很平静，这事谢妄言在寒假就跟他说了。他往上推推眼镜：“我跟你坐。”

林驰扬才不愿意呢，他同桌人好得很，经常给作业抄，庄掷兴这个老古板，每次找他借作业像借钱似的，半天不给，谢妄言更甚。

“不换。”林驰扬哥俩好地环住同桌的脖子，“这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千金不换。”

林驰扬兄弟被他压得脸红，努力挣脱：“哥，我想坐前面点。”

“什么？！”林驰扬声音大的全班看他。

林驰扬兄弟很果断：“高三了，我不能再跟你混不吝，我得好好学习。”

“……”

林驰扬就这样被抛弃。

于柯倩在讲台上默不作声，等他们吵完，才说：“那祝橙，你搬到谢妄言旁边。庄掷兴和林驰扬坐，陈睿，你去第五排。”

高三的关键时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转班的。今年出了两个极端，一个是祝橙，文专理。一个是江为白，理科月考红榜常居第二的尖子生，在上学期同于柯倩提出理转文申请。于柯倩原本打算将祝橙安排到江为白原本的位置上。没想到临开学前几天谢妄言会主动找她调位置。

位置定下，江为白的课桌椅被搬走，祝橙回十班搬桌椅，谢妄言陪同。

祝橙原本想拒绝的，堂堂男子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还要别人帮忙，说出来多难为情。

但同桌都这么说了，祝橙转念想，美好同桌情，这么拒绝，显得多不近人情。

于是，他点了头。

谢妄言和祝橙一块到十班，十班已经开始分书了。祝橙去搬东西的时候，几个男生还在那叫唤。

“橙子，你走了以后排名谁帮我垫后？”

“你走了谁跟我决一死战？”

“不道德啊橙子，要走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得让我们赶时髦给你办场欢送会啊！”

七嘴八舌的声音进到祝橙耳朵里，对比三班，实在吵闹。他忽然想念起三班的清静。

祝橙故意说：“拜拜了家人们，我要去走上坡路了。”

王辉宽笑了：“靠，我们班是什么下坡路吗？”

祝橙没有直面回答，故作高深：“高三了，一块打篮球肯定没戏了。等我进步个五十名，咱们再约篮球赛，决一死战。”

“还给自己立Flag了。”一个男生说。

祝橙说：“对啊，我要考屿大！”

“草。”另个男生笑了，“梦里什么都有！”

祝橙噘嘴，不理他们了。

谢妄言静静站在旁边，也没催祝橙快点搬，他伫立在后排，倾听祝橙和别人耍浑。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做，却受到许多注视。

班长斜看后排的人，意有所指地问：“这谁啊？”

“这么帅这么高这么有型的人是谁你都不知道？”祝橙说，“我们班学霸！牛得很。”

“这么快就你们班了。”王辉宽吸气，故作深沉：“十班果然是你的踏脚石。”

“滚吧你。”祝橙笑骂。

闹剧结束，谢妄言去搬他的桌子，祝橙问沈清夏：“以后单桌了，难过不？”

沈清夏似笑非笑，“谁跟你说我单桌？”

祝橙：“哦？你新同桌是？”

王辉宽：“鄙人。”

祝橙愣了愣，紧接着仰头笑了好一会儿，摇头晃脑，啧啧有词：“夏姐，我为你的未来堪忧。”

沈清夏随意挥了两下手，“慢走，不送了。”

祝橙抱起凳子，和谢妄言说：“学霸同桌，我们走吧。”

他学霸两字着重音，迈步往外走，王辉宽翻个白眼：“嘿，我算知道他刚才笑什么了。”

“小孩儿。”沈清夏抿笑，“别理他，幼稚。”

王辉宽嘀咕：“我知道，也不是第一天幼稚了。”

祝橙毫无负担，让谢妄言拿重的，自己拿轻的。

等回了三班，被林驰扬瞧见，他咧嘴：“哟，被使唤成这样啦。”

祝橙笑眯眯：“学霸说了，来三班他罩我。”

林驰扬比了个大拇指：“学霸说话算数，是这个。”

祝橙点头，“是这个。”

谢妄言无视他们的调侃，问祝橙：“坐左边还是右边？”

他们的座位在中间一排，祝橙说随意。反正坐哪边都得被老师盯着。

做学霸同桌就这点不好，完全在老师视线范围内，别说上课打游戏，含个糖都不敢嚼。

分了书，祝橙往桌里塞。他桌子左上角还放着一摞书。高三的书多，大家都这么放，他也不是特立独行的那个，祝橙看着那摞书，想了想，把它们移右边一点。

移一点，感觉不太够，祝橙又往右推推。

他的小动作被谢妄言尽收眼底，谢妄言看着他把左边的书愚公移山似地往中间推。从正面看，那摞书就快把他整张脸遮住了。

谢妄言这才开口：“干嘛呢？”

他的声音有点儿低哑，憋着笑。

祝橙说：“我怕老师看着我。”

谢妄言左手转着笔，头偏向祝橙，好笑道：“所以？”

“咳咳。”祝橙咳嗽两声，双手摊开，让谢妄言看他的杰作。

谢妄言似乎思考了下，才说：“掩耳盗铃？”

祝橙：“……”

这话有点不好听了朋友。

话毕，谢妄言我行我素地抬手，把书推回原位。

祝橙的目光落在他臂弯，向上。谢妄言很白，二十几本书对他而言并不重，单手推书时手臂的鼓起肌肉，还挺好看。

“既然说罩你，那就不能只是说说。”

谢妄言开口说。

“以后学习这块，谢哥罩你。”

祝橙回过神，“...啊？”

什么意思，没听懂。

谢妄言娓娓道来：“意思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拍了拍呆滞的祝橙，忍俊不禁。想偏过头，却还是正色说：“屿大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