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目送隋玥奔向远方，和另一个女生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然后挽着手从后台另一个门离开他的视线。

周边人越来越少，节目表演完了大半，已经表演过的人更倾向于在礼堂里和伙伴谈笑，原本还称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竟然是寥寥无几了。

裴泽没出声，默默退出了休息室。

等和班主任消完假，他回到座位上，耳边传来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又或是放声大叫，才让他真正有了实感。

他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和隋玥说了话，还加上了她的微信号。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却如获至宝。

他有些不着目的地想，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吗？

裴泽下意识想摸些什么，手往校服上衣口袋里一放，没想到却被一个东西硌了下。

？

东西包装严丝合缝，方方正正的一块，他捏了捏包裹住的硬硬的东西，大概有了猜想。

果然是糖，是桂花糖。

裴泽捏着它看了很久，舞台上的灯光一阵一阵扫过他，手上原本淡黄的包装竟有些看不清颜色了。

劲舞的表演终于结束了，下一个是班级合唱，灯光老老实实地晃悠，聚焦到台上。

他完好无损地拆开糖纸包装，把糖含在了舌底。

台上合唱曲目的调子舒缓悠长，晚会也过去了大半，台下学生的窃窃私语频繁起来，原本站在座位后面的教导主任也开始满场巡查。

但学生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讲话声音压低了些，窃窃私语却没停下来过。

裴泽身后就是典型的例子。

两个女生争论着今晚到底哪个节目最好看，crush到底有没有上台表演节目，间或还夹杂着几句男声的意见。

裴泽权当听个背景音，直到她们提起隋玥。

“话说之前一班的节目有隋玥在诶，都元旦了，我还以为她今年不会再回学校了。”

“啊，你说啥，隋玥上台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个开口的女生可能确实很惊讶，声音都比刚刚高了很多。

第一个女生沉默了会，没好气地说：“你光顾着吃了吧，但凡往台上看一眼呢。”

第二个女生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忿，连忙碗上她的手开始卖乖求饶，废了好大力气两人总算是又恢复了正常谈八卦的样子。

裴泽不过走神了一会儿，就听到她们都话题又转回了隋玥身上。

这并不奇怪，不管是她在学习上的天赋，还是她可以长久不回校的自在，都是这个时候的学生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突出，所以被关注。

“原来是刚才弹钢琴的吗？我当时看了一眼，确实漂亮，我居然没认出来！”

“有这么难认吗？我觉得跟她平时没什么差别啊，就是位置偏了点，坐边上的估计是真看不到。”

裴泽听着她们的话，开始回想刚刚在后台看到的隋玥。

光芒四射，众星捧月。

“听说她一周前又拿了个竞赛金奖，一想到晚会结束我还有两张物理卷子没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啊啊啊啊，什么时候我能有她那样的脑子啊！”

话题不可避免又回到了学习上，明明是平时听惯了的话，但在此时此刻，裴泽却听得无比认真。

一边听着一边将手上的糖纸扯开，长久的变形使得褶皱顽固异常，总是在他手指离开的下一秒恢复原状。

他倒也不恼，一遍一遍抚开糖纸，慢慢地，那股卷翘越来越平整，尽管痕迹难消，却也更像一张纸了。

舞台上的节目接近尾声，裴泽把手里抚平的糖纸揣进校服口袋里，看着缓缓闭合的红丝绒幕布扫过舞台地面，突然有了个无比坚定的想法。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礼堂的灯光大亮，老师开始疏散学生回教室，整个礼堂吵吵嚷嚷。

裴泽在这片沸腾里站起，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刺地眼眸微阖，散漫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他总要往前走的，如果前面是隋玥，那这条路好像也很不错。

裴泽这样想着。

火光映亮了眼前人的脸庞，零零碎碎的灯光落入她眼中，好似含了星星。

她的右脸颊微鼓，一看便知道她把桂花糖藏在了哪里，她大概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笑。

裴泽靠着椅背，撑着头看她。

她好像和高中的时候没有区别，眼睛永远是水润明亮的，只是坐在那里就开始吸引所有人都目光。

她不执着于做永恒的中心，却又总是发着光。

就裴泽观察的这一小段时间，对面围坐着的人群里就有不下两位数的人，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地往她这边瞟，眼看着就要来搭话了。

但她确实迟钝，好似还沉醉在那颗桂花糖的甜味里久久不能自拔，鼓起的腮帮从右边换到了左边，低着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裴泽觉得她应该只是在发呆。

但她面上那股严肃的表情确实够唬人，对面不少人看起来已经跃跃欲试，但还是迟迟没有一个人过来。

裴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如果不迈出第一步，她可能怎样都发现不了自己喜欢她。

“我之前看山顶那边有个挺好的观测点，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隋玥百无聊赖地盯着噼里啪啦的炭火，骤然听到裴泽似乎近在耳边的话语。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很多，在静谧的山上显得格外缱绻，隋玥感觉耳朵突然酥麻了一阵，像是过电一样，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耳朵。

隋玥偏过头，裴泽还是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只是没像以前那样不敢看她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稍许想了会，才开口回应他“好”。

裴泽看的地方还挺偏，隋玥跟在他后面从营地后面出来，穿过了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眼看着还没到地方，她只能庆幸现在夜晚天气还比较凉，至少不会遇到蛇。

她埋头往前走，直到前面那堵“背墙”停了下来，隋玥急忙停下脚步，好险没直接撞上去。

“到了？”

少女悄悄从裴泽身后探出头来，通过月色艰难辨别起眼前的地形来。

“嗯，到了。”

裴泽一边回应她，一边把提着的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利落组装起带来的天文望远镜。

隋玥摸摸鼻子，空空如也的手展示着她的尴尬，她没想到来之后直接就开始放望远镜了，她还以为只是来踩个点，然后回营地拿设备再来……

怪不得裴泽还带了包。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所事事，隋玥蹲下来开始用手压下杂草，开始并不是很重要的平整地面。

这个过程还是太过枯燥，隋玥没做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今天的夜晚万里无云，难得能够看到闪烁的星星，没有乌云的遮挡，明月撒下无尽清辉，尽管没有灯，也足以让隋玥看清裴泽组装望远镜的动作。

他专注地看着手上的零件，大概为了防止影响动作，袖子被他撸到了小臂上方，牢牢卡在那，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手上的仪器慢慢边成了大件，也更加沉重，裴泽用力把仪器扶正对好接口，容不得一丝闪失，自然也管不得隋玥的目光。

而隋玥的眼神，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因为用力而微微凸显起来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