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笼,冰冷的铁链,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周围全是将死之人的哀号。这就是容氏的地牢吗?
偏偏有这么一个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衣冠楚楚的她坐在地上,仰着头安静地望着小窗外的月亮,那是地牢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地方。
月光撒在她身上的样子很美,孤寂、凄凉,高岭之花一样的美感。
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近,许婉笑着说道:“你终于来了。”
白靴在月光前停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告诉我你肚子里孩子是谁的,我就救你出去。”
闻声许婉一愣,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怎么是你?”
“?”清容也疑惑了,难道她不应该来?
许婉瞪大了她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来做什么?”
清容反问道:“你在等谁?”
许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盈盈问道:“姐姐是来救我的吧,是来谢我那天救了你和乐儿吗?”
这个反应很明显是不想回答清容的问题,可是现在许家都被控制住了,还有谁能来救她?
正当清容还在疑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浓烈的杀气,当即召出笑靥,一个转身抬剑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清夫人,得罪了。”
“是你。”
“住手!”
——
天将破晓,东方泛白,天地之间充斥着一股清凉的气息,微风徐徐吹过,带起一阵阵树叶摇曳之声。
御剑飞行了一晚上,清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就近落到了一处山坡上,面朝东方盘腿而坐,调整灵力,闭目养神。
忽然感觉到身边一沉,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后颈,一股灵力从后颈传入全身经脉,带动着全身灵力运转。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草药味,不用睁眼就能猜到是谁了。
“我都说了会回去,你怎么还追来了?”
“你说天亮之前回来,现在太阳都出来了,这算什么?”
清容睁开眼正好对上容仪委屈的目光,也正好此时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他们二人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甲。
“又哭。”
容仪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愤愤道:“被你气的。”
清容伸手捧着容仪的脸,强行掰正让她面朝着自己,忽然想起许婉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这孩子确实不是容仪的,那晚我摘了他的面具,看到了他的脸,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清容感到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容仪那副烧伤的皮囊,既恶心又恐怖。
缓过神,看到的是眼前人姣好的面容,皮肤细腻光滑好到让人心生嫉妒,清容故意使坏像揉面团一样用力揉了揉容仪的脸。
“别生气,我说过会回去的就一定会回去,只是御剑飞行太耗灵力了,我需要休息一下。”
容仪抓住清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扯,迫使二人靠近,她激动的责问道:“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你还跑出来做什么?你想回哪?回清氏吗?”
“容仪,我要是想回清氏的话你还能在这见到我吗?”清容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对方态度越是强硬,那她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回击。
这时一滴眼泪从容仪的左眼涌出顺着脸颊流下,她怔怔地看着清容,颤抖的声音哽咽道:“夫人,你这样不告而别真的让我很害怕。”
“你在我身上下了归兮咒,你不可能找不到我。”清容直视着容仪的眼睛,质问道,“容仪,你在怕什么?”
“我……”这个问题容仪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下,可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我怕你不要我。”
这是容仪最终的回答。
在此刻,清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容仪是不是又要封她灵力了?现在是该跑还是打?可是跑又跑不过,打就更别提了,那么只能……
清容俯身将头靠在容仪的肩膀上,在容仪愣怔之际挣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用一种极其难过的语气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示软,只要适当地示软,容仪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这次容仪没有接受清容的示软,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而是冷声问道:“你在给谁传话?”
这句话让清容有些错愕,没想到在自己传传话符的时候容仪已经追上了。
不等清容回答,容仪又道:“清氏的传话符,是怕在容氏传不出去还是说怕我给截了?”
清容面不改色地伸手召回自己发出去的传话符,符纸轻飘飘飞到容仪面前,飘在空中将内容全部展示出来。
容仪大致看了一眼,知道了这张传话符是给清深的,里面除了几句寒暄的话,还有就是在问过年的时候要带她和容乐回清氏这件事行不行。
清容问道:“看完了吗?”
容仪应道:“嗯。”
清容一挥手,传话符往仙游的方向飘走了。
容仪眯着眼睛看着传话符远去,问道:“还有一张呢?”
“还有一张已经到了,我召不回了,那张是给我小徒弟的,叮嘱她就算我人不在她身边,也不能荒废学业。”
另一张传话符确实是给清羽歌的,不过内容不是清容所说的这样,否则她也就不会特意地跑出望凤城传话了。
容仪半信半疑,问道:“传这些话而已,为什么要跑出来?”
清容伏在容仪肩头,喃喃道:“我怕我哥不同意,这要是让你知道了,我怕你会多想。”
容仪侧目看向清容,道:“你不让我知道,我会想更多。”
清容侧过头,看向容仪的脖子,假喉结上下滚动,莫名的性感,就在这时她想起一件事,凤眼微眯,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那白皙的脖子上。
“呃啊。”容仪忽然感觉到脖子一疼,但是又不算太疼,能忍住,所以没喊多大声,抬手抓住清容的肩膀,想要推开却又犹豫住了。
“你怎么了?”
很快,清容松开了容仪,瞥了一眼她咬出来的牙印,又红又紫,不像容仪直接咬出血来,到底还是不忍心啊。
她一把推开容仪,站起身,掐剑诀,召起插在地上的笑靥剑。
“回望凤城吧,我饿了。”
容仪捂着脖子很懵,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想起来自己之前也咬过她,只是位置不一样,难道这是报复?
……
夜晚的时候,清容在临睡前收到了清羽歌的回信,只有简单明了的四个字“谨遵师命”。
容仪从身后抱住了她,同时也看到了那封传话符,没多想,俯身轻咬着怀中人的耳朵。
“我爱你。”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还是因为这句话,容仪很明显地感觉到清容的身子僵住了,可能现在还接受不了吧。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清容挣开容仪的怀抱,迈着大步走向房门,步伐急促,像是要逃离这里一般。
一开门,看到的是一个白色的团子,张口大喊:“娘亲。”
容仪从清容身后探出个脑袋,看见是容乐有些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被这么一问,容乐害羞着憋红了脸,紧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奶声奶气道:“我想和娘亲一起睡。”
“不行。”容仪果断拒绝道。
“可以啊。”清容笑着回答道。
最后,容仪睡在外侧,清容睡在里侧,容乐睡在中间。
半夜的时候,容仪实在是睡不着,一转头就看到清容搂着容乐,那一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初干嘛要救这小家伙出来。
——
三日后,瑞苑内。
“宗主,许婉服毒了。”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容仪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清容,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询问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清容目光全在手中的书本上,根本没看别处。
“犯人入地牢前都会搜身,就是怕他们会自我了结。”容仪停顿了一下,笑着问道,“夫人,你说许婉的毒哪里来的呢?”
清容合上书本,直视着容仪的眼睛,正色道:“容宗主怕不是忘了这几日日日夜夜和你待在一起的人是谁了吧。”
“我夫人啊。”容仪笑着回答。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恭敬地朝着容仪行礼道:“宗主。”
来人是容霆,这才几日未见,面容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略显邋遢。
容仪收了笑,问道:“何事?”
桌子下,容仪紧握着清容的手,意思是让她留下,不必回避,往后容氏的事务都要他们二人一起面对。
容霆先是看了清容一眼,而后毕恭毕敬的禀告道:“判贼皆以伏法受诛,我们还在许昌的府邸发现许家家长的尸首,经仵作查验,许家家长已死十日之久。”
“知道了,这几日辛苦你了。”简单地慰问一句,容仪本以为容霆禀告完便会退下,谁料还来了这么一句。
“属下斗胆,想向宗主要一个赏赐。”
听到这句话,容仪来了兴趣,这还是容霆头一次主动要赏赐,以往办事办的好,她问他想要些什么,每每都被回绝,还心高气傲摆出一副看不上的样子。
容仪道:“说吧,想要什么。”
容霆道:“恳请宗主将许婉赐予我。”
“许婉已经死了,你要她的尸首吗?”
这句话是清容说的,她与容霆有过节,要是她非要刺他心口一刀,倒也说得过去。
“是。”
听到如此坚定的语气,清容没有接话,转头看向容仪,眼中毫无波澜,像是想听听她的决定。
容仪冷眼看着容霆,平淡道:“除此之外呢?”
容霆双膝跪地,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恳请宗主将许婉赐予我。”
态度坚决,非要不可。
清容单手拖着下巴,开口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一具尸体而已,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容仪目光转向清容,不悦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清容会帮着容霆说话。
清容凤眼微眯,似笑非笑道:“怎么?容…夫君是舍不得?”
越听容仪越感觉不对,清容的目的太过于明显了,摆明了是想帮着容霆。
清容叹气道:“也是,许婉妹妹肚子里还怀着夫君的孩子,只可惜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没能生下来……”
“够了。”容仪不高兴的打断清容的话,转头对容霆道,“既然夫人都开口了,许婉的尸首你拿去吧,你也不必回望凤城了。”
容霆张了张嘴,俯身喊道:“谢宗主,谢清夫人。”
等到容霆走后,屋内剩下二人,容仪抬手施灵力将门窗都关上,屋内瞬间变得昏暗,只有在桌前的火盆散发着红光。
“过来。”容仪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个语气让清容很不舒服,但是她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起身走向容仪。
容仪环抱住清容的腰,将额头抵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询问道:“为什么要帮他们?”
清容低头伸手抚摸着容仪的后脑勺和后颈,回答道:“还许婉一条命。”
“所以说许婉不会死,你让她服下假死药,然后让容霆带她离开,再让清羽歌用解药救她是不是?”
清容的手一顿,笑道:“知道的还挺多,你怎么知道我有假死药的?”
容仪紧了紧手臂,闭上眼,沉声道:“我猜的。”
“猜的挺准。”清容哑声笑道,“原打算让容霆偷偷带许婉走,没想到他直接来你面前要人。”
“地牢里的犯人都是要挫骨扬灰的,他带不走的。”容仪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许婉要报复我怎么办?”
“不会的。”
“为什么?”
清容平静道:“他们自愿服下了我给的毒药,但凡敢对你动一点坏心思,毒药就会开始侵蚀他们的五脏六腑,从内到外全部腐蚀掉,到最后只会留下一滩污血。”
容仪惊讶道:“没想到夫人还会用毒。”
清容道:“自古医毒不分家,有什么好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