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和裴承谨对视上,她的眸子里没了以往的柔弱,眸光锐利似剑。
裴承谨不是没想过池浅总有一天会暴露身份,可现在池浅站在他的对立面时,他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剑眉微蹙。
寒风吹她起腰间的长发,同时也吹过裴承谨的脸庞,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股子寒风当真刺骨的很,至少他的脸被那股风刮得生疼,刮得他乱了呼吸。
池浅握剑的手在风吹过时被带走了最后一丝温暖,寒风之后是裴承谨冷冽的眸子,她似是无情,对着裴承谨那皱起的眉轻蔑一笑,“殿下很吃惊吗?”
“我还以为殿下早知我身份了呢。”
“你是上官池浅?”
不等裴承谨回答,被剑抵着喉咙的裴文远吃惊地问。
听他的语气,裴承谨是一点没将池浅的身份透露给他,池浅一怔,持剑的手一顿,可面上却不露任何破绽,笑道:“看来你们父子之间并未通气啊。”
裴承谨也笑,“我确实早就知道你并非昔柔,几番试探下来,上官姑娘觉得我是为何不揭露你?”
“你的身后,是寂灭堂是昔柔,就这么放过了岂不可惜?”
他的话比寒风更尖锐,“利用?”
池浅忽然觉得好笑,这场感情的博弈里两人的底色皆是利用,多荒唐啊。
裴承谨手中的剑忽然被人撩起,是萧宿言用了他藏于袖中的扇子,他抬起扇子的同时侧身,再趁机推了裴承谨一掌。
占尽上风,“阿浅,动手。”
裴承谨这才明白,为何池浅会来他身边在端王府蛰伏这么久,他之前想了许久都不曾明白为何池浅要顶了昔柔的身份嫁与他,这个身份除了世子妃这个噱头明明什么也没有,原来池浅的目的是端王!
看到萧宿言没了威胁,池浅的短剑刺入裴文远的皮肤,但仅仅擦过一寸,裴承谨就抬剑来了,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双刃相相。
池浅只能先保证自身安全,她以剑相抵他的进攻。
“铛!!!”
好大的一声,两人皆是意想不到彼此竟然都使出了比上次更强的力。
可池浅的目标不是他,刚站住脚就朝裴文远而去。
可裴文远虽然上了年纪,但仍然宝刀未老,当年替先帝也处理了不少刺客。
他退步后撤,可他身后几步就是萧宿言,他知道再往后退下去恐怕也是对自身不利,轻轻抬步一跃,足尖抵上池浅的剑尖顺势站到了池浅的身后。
池浅的剑直对上了萧宿言藏于他折扇的暗剑,两人快要碰上时默契地一个向左一步一个向右一步避开。
同样默契转身,“秦清先去宫中别处做接应了,若是情况不利,切莫因小失大。”
萧宿言轻声对池浅说,他这话说的好听些是随机应变,说的不好听就是他们占下风时赶紧逃跑,不要裴文远没得手反倒自己落入了端王的手里。
池浅点点头,再次冲了上去,可挡在裴文远身前的是裴承谨,他有些难处理,池浅和他一招一招打的有来有回。
萧宿言见裴承谨被池浅拖住,他抬起折扇朝裴文远的方向挥去,这处凉亭不大,那折扇栀转了几圈便停了,被裴承谨一剑逼停的。
池浅和萧宿言皆是一惊,他们倒是小巧大虞朝这位世子爷了。
“父亲先走,我且挡着。”裴承谨和池浅打了有一会儿了,他也承认池浅的功夫并不浅,喘了一口气。
听他这么说裴文远倒是没有多矫情也没有啰嗦什么,先走了,他知道此刻去找几个侍卫来比裴承谨一人在这单打独斗要好得多,毕竟碍于寂灭堂,池浅和萧宿言的身份不能暴露,此时一旦招惹到裴靖眼前去怕是对寂灭堂即为不利。
身为当朝国君的暗卫居然动了谋害皇亲的心思,就算寂灭堂不会被夺权,削权也是免不了的。
裴承谨横剑在两人面前,月色之下银剑闪过一丝锐气,池浅的目光由剑尖逐渐往上看向执剑之人,她也轻轻喘着,她目光所及之人没有丝毫怜惜地出剑。
池浅抬起短剑抵住,两柄宛若银龙的剑互相擦过,一长一短,银色之上两人目光相撞。
局势已然颠倒,从裴承谨拖住两人让裴文远先走时开始。
现在的瓮中鳖变成了池浅和萧宿言,想要瓮中捉鳖的也变成了裴承谨,前者要跑,后者要留。
两人身份一旦暴露于众,寂灭堂这些年来的所为将全部功亏一篑。
池浅也持着两把短剑护在萧宿言身前,“师父是不是得先走了?”
萧宿言是寂灭堂的主心骨,就算池浅暴露尚且有那么一点转圜的余地,可若是待宫中禁军赶到看到萧宿言也在可就说不太清了。
萧宿言虽然在这一刻从局势上来说没占上风,但就着池浅护在他身前这件事,他看向裴承谨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挑衅,“一起走。”
他的话另池浅错愕几分,萧宿言似乎懂她的错愕,“我说过了,成败与共。”
他从池浅手中拿过一把短剑。
裴承谨却笑了,他应该感叹两人师徒情深。
“世子殿下兴许也拦不住我们。”
裴承谨收了笑,转动剑柄,掀起眼眸,“自信过头了吧,萧公子。”
他脚下刚好是萧宿言的那柄折扇,他扫过一眼,转眼就看见了池浅的袖箭朝自己飞来,他迅速向后倒下躲箭,刚好顺势拾起脚下的折扇,里面的短刃锋利无比,他直接朝萧宿言甩出。
萧宿言侧身躲过,和池浅对视上,分头跑。
池浅踩过一旁的石椅,轻轻一跃,她持剑表面欲刺向裴承谨实际的目的是冲出这处凉亭。
裴承谨挥剑一震,她的意图裴承谨看的一清二楚,她被裴承谨震了回来,连退好几步,萧宿言见她欲撞上木桩,上前托住她的腰。
池浅站定后,两人一同抬剑,池浅的短剑萧宿言用的十分趁手,他甚至拿着池浅的剑在他手中转了一圈。
裴承谨眯起眼,萧宿言的行为举止怪刺眼的。
裴承谨一人挡住了两人好几轮的攻势,这样拖下去恐怕真的要暴露了,萧宿言见状向地下抛出一枚弹丸,那弹丸落地的瞬间烟雾四起,这是寂灭堂惯用的手段,上次池浅逃跑也用过这一招,裴承谨意识到想去抓池浅,却只抓住她的一抹衣角。
他急忙退出那一团烟雾,两人早已跑的无踪无影。
池浅和萧宿言是分开跑的,她跑在宫里的速度很快,这座皇城很大池浅在其中左右穿梭着,她此刻的目的只有出宫,快点,再快点。
秦清早在池浅赶到之前将宫中各个门的侍卫都处理好了,池浅这一路畅通无阻。
秦清站在高处看着跑过自己的池浅,她的白衣随着她的移动飘起,她说的帮池浅,是帮她脱险。
她虽处理了宫中各处的侍卫,但仍有一处她处理不了,也是出宫门的最后一处,神武门,那里裴承谨早已叫了影灼提前协防,那是他们唯一一处疏漏
秦清的眉皱起,因为是同命之人,她比谁都希望池浅能自由。
池浅刚刚跑过,裴承谨就追了过来,池浅再往前怕是没路了......
秦清拿起一旁的弓,瞄准裴承谨脚下,拉弓,一放,“唰!”。
裴承谨脚下被阻,他抬头看见了秦清,她在给池浅拖延时间。
平常的裴承谨定然会先解决眼前的秦清,可他现在无心管她,他收回目光向前跑去,然而秦清并没有打算就放这么一箭,在秦清的阻拦下裴承谨的废了一些时辰才将她手里的箭耗光。
秦清能拖延的时间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得靠池浅自己了。
*
池浅看到神武门的影子,身后的人尚未追来,她心中欣喜半刻,定睛一看却顿住了脚步,那里的侍卫秦清没有解决。
她有些无措,说实话她可以直接上前一试硬闯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影灼还在那里守着。
她抿唇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办法,只能尽力一试。
“我帮你。”
忽然一道柔软的女声打破这浓浓夜色。
池浅回头一愣,站在她身后的是沈清歌她身边跟着一个宫婢还有...黎黎,她其实知道一旦事发,黎黎将毫无靠山,但池浅想,沈清歌总会替昔柔照顾好黎黎,所以她走时很放心地将她留在了乾清宫。
沈清歌偏头示意一旁的宫婢,那宫婢授意后朝着神武门而去。
沈立在那里,寒风吹过她的衣角,她却不觉得冷,反而站的笔挺,池浅想到一句话,清风拂山岗。
她微笑着,池浅透过她好像看到了昔柔,池浅眼中有些氤氲,她的泪大多都不太真诚只为博取他人心软,可这次她噙在眼中的泪,是她没控制住的。
沈清歌走上前,递给池浅一个腰牌,不急不缓地说:“这是我的宫里的腰牌,他们见了自会放行。”
池浅的手里被她塞进一个腰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清歌笑看她,“那次在九宣宫,你劝我生一个孩子傍身。”
昔柔从不会和她说这种话,她的心计没有那么深。
“快走吧,影灼已经被我支开了。”
池浅来不及再和沈清歌说些什么,她对着黎黎,“走。”
黎黎欣喜的跟上她,她心里正庆幸着池浅没有抛弃她,可没走几步池浅就说,“出去之后你回上官家。”
她的语气冷淡,不似之前,黎黎垂着脸刚想说不行,两人就已经走到了神武门。
池浅泰然自若抬起腰牌,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查看腰牌,再看看池浅和黎黎。
黎黎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手心不断冒出细细密密的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
“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