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跪地腿麻了,动来动去变换姿势缓一缓继续跪,她埋怨道:“奶奶不叫起,你该不会就不起吧?”
“你不懂,奶奶叫我跪,我就要跪的;她什么时候叫我起,我才能起。”江念平淡道。
尽管此刻,她饱受疼痛,膝盖处又顶又痛,好似麻木之后撞破了地板冷冰冰地破碎了。
江程跪地难受极了,咬着牙硬忍着。
“没事儿姐,我们陪你。”
“喂不是,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啊?”沈韵早没了耐心,可又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也只能忍受着表达意见。
江念硬撑着,每次觉得双腿要废了的时候她就盯着那尊佛像看,多么温慈的面容啊,普渡众生,解人心之惑。
而她仰视着,也有自己的思考——跪拜于神明之前的人们,何不是跪拜的自己?
心中所求,是在心底,原就有了明晰的答案,只是要冷静下来去看见它。
“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忽然开口说道,说完,又思忖着补充道:“所谓好坏,在于眼光的不同,奶奶叫我们跪,我们就乖乖听话地跪,顺应奶奶的心意。”
沈韵戳到重点说:“奶奶让你跪,是让你好好反思然后认错,要跪到你妥协为止!”
江念自不会认错,也忽视了奶奶的目的。
“哦,我给忘了,那糟糕了…”
江程叹息,“算了算了,就苦肉计吧,也别扯那些玄乎的了,奶奶会心软的。”
沈韵看着他,眼里满是看破事情的聪敏伶俐,她冷冷强调说:“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要是跪到叔叔阿姨回来,你猜他们会不会又说奶奶不是?”
“回头又是你姐的错。”
江程不知所措,“那你俩说,咱们起还是不起啊?”
江念,“你俩起吧,我是不能起了。”
外面传来阵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头来。
江程回头看,淡淡道:“这下好了,救星来喽。”
他话说完,佛堂的大门被推开,宋陨西装革履地与同样一身商务休闲装的肖翊泽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三人闻声回头,纷纷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
江念对视上宋陨看过来的目光,他原来焦急的眼色暗沉了下去,变地锐利锋芒,眉头凝结,一副生气又不解的模样看过来,厉害地像当场对峙这眼前的场面。
看见他,无论他是怎样的神色怎样的着装与气度,只要是他,江念便觉得开心。
她安然笑了起来,随即收回目光,像对未来充满信心一般与他挥手告别继续前行。
她转回了身,没有一句对白。
宋陨疑惑中解了眉头,迈步走进来,朝她而去。
站定在她身后,在沈韵与江程一同疑问的注视下,他温声儿与地上平静的她说道:“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你。”
说罢,他稍微提了提自己的西装裤,跪下在她旁边。
江念吃惊,转头看着他。
她以为,他能来就已是最大的欣喜了。
是她向神明所求,心中所念有了结果,神明便以他附体来到她的面前。
这本就足够了。
她没想到他会跪下。
“你干嘛?”她问。
宋陨看着她略显得发白的脸色,看着她的双眼,道:“来陪你。”
江念心里欢喜盛放,也感激不尽。
只是看着他今日整端的打扮,她调侃他道:“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穿地跟新郎似的?”
“哎。”
肖翊泽深深地叹了一声儿,也走了过来,取来个垫子跪下在江程旁边。
四人纷纷朝他看,看地他浑身不自在而有意哆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都跪着了?小爷我能站着?”
宋陨偷偷问江念:“还好吗?跪多久了?”
眼神不经意间,他瞥见她悠闲放在腿上的手,便偷偷给牵了过来握着。
若还不是替她出头的时候,他要与她相伴着一同面对困境,给她支撑。
江念斜睨,使劲拉啊拉,他就是不肯放,可又不好去开口责备他,便由任他就那么牵着。
沈韵见她没回答,刚想回宋陨说都跪了快俩小时了叫他想想办法,却瞥见他们偷偷牵手,她嫌弃白眼,有意往前挪了挪,以身遮挡,好让他们俩不被发现。
那头江程与肖翊泽悄悄话聊了起来,说到江父签了合同,沈韵知他们聊什么,便凑过去一只耳听。
窸窸窣窣地,大家各自沉浸在聊天里,宋陨这才又问江念:“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启迪思想吧。”她调皮地玩笑话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地上一只甲虫步履匆匆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
江念看着,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道:“你猜,这只虫子要去哪儿?”
宋陨看着它爬进供桌下面桌布里去,说道:“大概是睡醒了,出来散散步,回去继续睡吧。”
“我猜,也有可能是出来觅食来了,找了一圈没吃的无功而返,我们应该给地上放点儿小零食。”
宋陨抬眼看了看桌上盘子里的水果,相中了香蕉,“我们可以掰一点儿香蕉给它们吃。”
江念怂恿他,“你去取一个吧,我已经不能动了。”
她说不能动,是到了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宋陨照她说的,探着身子伸长手臂,取了一根香蕉过来,剥开皮,投喂给她吃一口,自己吃一口,又喂给她一口,剩下的自己解决掉,留那么一点儿给放到地上去。
这边肖翊泽看见,小声道:“阿陨,帮我也拿一个,我也饿了。”
沈韵说道,“帮我拿一个橘子,谢谢。”
江程乖顺点头,“姐夫,我要一颗桃子。”
江念无语地看着他们仨,“你们还给吃上了呢。”
沈韵反驳她,“你俩刚刚不也吃?”
“看。”宋陨点了点下巴示意他们看供桌下头的方向。
大家齐看去,一只甲虫将香蕉屑给拖了进去。
沈韵疑惑,“干嘛呢这是?”
江念回道:“我们在喂虫子。”
沈韵顿时白眼,“好无聊啊你俩,赶紧想想怎么让奶奶叫我们起来吧。”
当外面一声干仗似的“妈!”传入这间佛堂传到他们耳里。
宋陨告诉江念,“好了,我们的救星来了。”
没一会儿,他们便听见外头的争吵声。
谢伊芸扯着嗓子与江奶奶争论,“妈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女儿还住着院呢你把她叫回来罚跪啊?”
“跪什么跪啊有什么好跪的?!”
江奶奶自是不客气,拉扯着沧桑硬邦邦的声音,“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自己不会教育我替你教育怎么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有事要宣布。”江东豪劝说道。
“哒哒哒哒…”的声儿越来越近,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伴随着谢伊芸一句“管好您自个吧,我的女儿不要你来管。”
佛堂门再次被开,她像战神一般站在门口,威武霸气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五人,“都给我起来!”
江奶奶追了过来,“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要气死我!”
江东豪搀扶着江奶奶的胳膊,“妈您先别急,先坐下来听我们说。”
他给前头的宋陨使了个眼色,“阿陨,快起来吧。”
转而又吩咐江程:“程程,你带大家到餐厅里坐,晚饭已经做好了,咱们边吃边聊,爸爸有重要的事儿要宣布。”
江程这才撑着麻木刺痛的膝盖站起来,又扶着沈韵起身,“可算结束了。”
宋陨站起,看江念起身痛苦的样子,干脆将她公主抱着。
江念大惊,大庭广众之下,他…
宋陨低头看了眼她,为了让她不多虑,便安抚她道:“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了。”
江念懵懵地,“知道什么啊?”
知道他们俩相恋吗?
大家转而移身餐厅坐好,久跪的三个人一直在敲打着麻木的双腿。
江东豪一五一十地将宋陨今日携带聘礼提亲的事儿公之于众,每回江奶奶有反对的声音时,他便按着老人家的胳膊说好话。
大家似乎一点儿不意外,各自吃饭的吃饭,看手机的看手机…
唯独江念,非常震惊地听父亲说着话,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陨。
宋陨一边替她做腿部按摩,一边低声询问:“舒服些了吗?”
“提亲怎么回事儿?”她严肃审问。
宋陨嘚瑟地笑了下,道:“你能嫁别人,就也能嫁我。”
“我抢占了这个名额,现在,我是你丈夫的不二人选。”
江念听见父亲说他让出自己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为聘礼,她不由地心慌起来。
“这不跟我商量的吗?好歹问问我的意见吧?”
宋陨柔光对视她的慌张,哄着安抚她道:“这没法儿跟你商量,你是江家的唯一有价值的财富,我得想方设法让你父亲心动才能放你啊,目前来看,算是成功了。”
江念争执道:“我是说,你提亲要跟我商量吧,让我嫁你,你不得跟我求婚吗?”
宋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还不想跟你求婚啊,我只是先占个名额。”
江念郁闷,这跟那有什么分别?
江奶奶突然朝他们这头说道:“我不管他们俩谈了多久,只要江念一天没嫁人,就还是我江家的女儿。”
宋陨回头,犀利道:“奶奶,聘书已下,阿念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待在江家,我想问问,她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被欺负受委屈?”
江奶奶拍桌而起,“你小子…”
谢伊芸忙从中插话说道:“阿陨啊,那什么,你家不是还没收拾完嘛,不如这样,这些天就在这儿住下吧,既然是咱家女婿,这儿也就是你家。”
宋陨不客气道:“谢谢妈,那就拜托妈帮我找间房间了。”
江念懵地说不上一句话,使劲掐他大腿。
“啊!”宋陨忍不住叫了声儿握住她手,凑近她悄声道:“名正言顺,你还能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