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不敢违抗,小心翼翼地走到李皓谦床边,轻轻抬起他的身体,朝门外走去。
一个年长些的嬷嬷,微微欠身,对李夫人说道:“夫人,老爷生气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李夫人挣扎着,声音哽咽:“不!我不走!皓谦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他死!”
嬷嬷叹了口气,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夫人,您别这样……老爷也是为了李家好。”
李夫人猛地甩开嬷嬷的手,眼中满是绝望:“为了李家好?为了李家好,就要牺牲我的孩子吗?我不信!我不信!”
李员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带她走!”
嬷嬷无奈,只得招呼家仆一起,强行扶着李夫人朝门外走去。
李夫人挣扎着,声音嘶哑:“李知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厅内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橘,此刻却像发了疯一般,猛地扑向李员外。
然而,她的身形还未触及李员外,就见李员外下意识地伸手一推。
随后,小橘被这一掌推出,重重地摔在几丈开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员外似乎也被自己这一掌的威力惊到,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随后,他抬眼看向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橘,冷冷开口:“差点把你给忘了,来人,把她也拉出去!”
话落,他稍作停顿,又补上一句,“要不是看在我儿喜欢你的份上,早把你打发卖了,哪还容你在这儿撒野。”
话音刚落,几名仆人迅速上前,一人架住小橘一只胳膊,将她往外拖去。
白慕雪微微皱眉,却并未出声阻止。
李员外转过身,看着白慕雪和苏云浅,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让两位仙长见笑了。夫人她……担心孩子,情绪有些失控,先让她休息休息。”
白慕雪沉默片刻,道:“李员外不必介怀,夫人爱子心切,我们理解。”
李员外长叹一口气:“您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那情投意合的女子魂魄安息?但是……她那个骨灰盒,能不能不埋?我想留个念想。”
白慕雪道:“我尽力试试。“她沉吟片刻,接着说道:“不过,我想先在这附近转转。”
李员外点头,道:“两位仙长请随意。”
白慕雪随即转身,朝厅外走去,苏云浅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出花厅,苏云浅便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白大师姐,平时你不是最正义了吗?看到刚刚那个场景,你不出头吗?”
白慕雪头也不回,语气淡然:“与你说不清,这叫不能打草惊蛇。”
苏云浅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白慕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李员外把骨灰看得比孩子还重,却每年都要请那捉鬼人,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是担心诅咒会害他的孩子,而是担心这个诅咒会不会害了他自己。”
苏云浅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是那周小姐嫉妒李员外结婚生子,干的此事吗?”
白慕雪摇摇头,道:“如若刚刚李员外说的是实话,那么周小姐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可怜女子,怎么会在死后做出这种事情,除非……有别的原因。“
白慕雪沉思片刻,接着说道:“刚刚,李员外随意地轻手一推,小橘却像被什么力量弹开,摔得极远。“
苏云浅点点头,道:“真是奇怪,就算是使了力气,也不应当弹那么远才是。”说完,他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你刚刚摸了那个盒子,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白慕雪微微摇头,认真道:“盒子里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怨气,也没有鬼魂的气息,诅咒……是人干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从刚一进府邸开始,她就闻道一股若有若无的烧焦味道。
小橘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烧伤、周小姐的火葬,以及这府邸里挥之不去的焦糊味,究竟有什么联系?
李皓谦的房间内,烛火摇曳。
白慕雪静立在床前,神色凝重,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皓谦,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秒,她从怀中掏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李皓谦的几处穴位上扎了下去。
苏云浅懒洋洋地挑眉:“大师姐,这是要强行把他唤醒?不怕他魂魄不稳?”
白慕雪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中的银针,沉声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苏云浅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咬破指尖,将几滴血滴入李皓谦口中。
白慕雪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苏云浅舔了舔指尖的伤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的血可是有奇功异效,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想看看,白师姐究竟要怎样去弄清楚这诅咒的来源。”
白慕雪沉默片刻,低声道:“多谢。”
片刻后,李皓谦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话短说,”白慕雪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告诉我,你和小橘是怎么认识的?”
李皓谦还有些迷糊,但看到白慕雪严肃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虚弱却清晰:“那是我九岁那年……”
浓烟滚滚,刺鼻的焦味弥漫四周,李皓谦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耳边传来嘈杂急切的喊叫声:“走水了!快救火!”
他惊慌失措,赤着脚便跳下床,朝着门外冲去。
可刚到门口,便被汹涌的火势逼得连连后退。火舌疯狂舔舐着门框,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李皓谦呼吸急促,身体摇摇欲坠。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火海中冲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丫头,头发被火焰燎得焦黄卷曲,狼狈不堪。
她冲到李皓谦身边,二话不说,紧紧拽住他的衣服,拼尽全力往外拖。
李皓谦意识逐渐模糊。
卧房内,光线柔和,李皓谦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床边围满的亲人。
爹、娘,还有他的四个哥哥姐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关切。
李夫人紧紧握着李皓谦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孩儿,你感觉怎么样?”
李皓谦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轻声说道:“还好……就是有点累。”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紧,急切地问道:“爹,娘,我昏迷前看到一个小丫头救了我,她是谁?”
李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那是我前几天在街上看到的小姑娘。大冬天的,她连鞋子都没穿,冻得瑟瑟发抖。我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她连名字都没有,我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橘。本想着让她当个小丫鬟,谁知道……她竟然救了你的命。”
李皓谦闻言,不顾身上的虚弱,挣扎着要坐起来:“她人呢?她还好吗?”
李员外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无奈地说道:“那丫头为了救你,自己受了重伤。大夫正在给她治疗,好在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皓谦却不听劝,一心只想去见小橘:“爹,娘,我没事了,我要去看看她!”
李员外实在拗不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带小少爷去吧。”
“是。”管家恭敬地点头应下。
李皓谦立刻起身,一路上,他满心焦急,脚步匆匆。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小房间前。
推开门,屋内虽小,物件却一应俱全,这都是李夫人念在小橘救了他的份上,特意为她添置的新物。
小橘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依旧昏迷未醒,脸上蒙着一层白色纱布,肩膀处大片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
李皓谦看着白慕雪,缓缓开口:“过了好些天,小橘终于醒了。自那以后,我们便时常一起……”
话还未说完,他便再次昏死过去。
白慕雪低声喃喃:“小橘……她竟然是为了救皓谦师弟才受伤的。”
苏云浅实在摸不透白慕雪的行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慕雪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我原本怀疑小橘和周小姐是同一人,可从刚刚的情形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片刻后,白慕雪道:“看来,还得从李员外身上寻找突破口。”
书房内,檀香萦绕,烛火微微晃动。
李员外坐在书案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口茶下肚,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片刻,他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可却觉得浑身瘫软无力,挣扎片刻,只能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昏睡过去。
门外,白慕雪和苏云浅从暗处走了出来。
苏云浅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调侃道:“我见多了话本子里,黑心商人给名门正派下蒙汗药的桥段,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正派人士’亲自下手,白师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白慕雪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语气淡然:“药效倒是不错。”
苏云浅忍不住轻笑出声:“堂堂天墟宗大师姐,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算得上君子吗?传出去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白慕雪弯下腰,确认李员外已经昏睡,这才抬头看向苏云浅,语气平静:“我本就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苏云浅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玩味:“哦?”
白慕雪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缓缓将手放置在李员外的额头上,她的指尖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灵力光芒。
苏云浅语气懒散:“你确定要这么做?窥探他人记忆,可是有违你们正道的规矩。”
白慕雪仿若未闻,轻声呢喃:“对不住了,李员外,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苏云浅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看来白师姐也不是刻板守旧的人嘛。”
白慕雪缓缓闭上双眼,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流入李员外的脑海。
刹那间,她的意识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卷入一片混沌的奇异空间。
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小球轻盈地漂浮着。
白慕雪的目光被其中一个散发着柔和金芒的小球吸引,凑近细看,小球里隐隐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白慕雪心中一动,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金色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