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四重奏排练时间，曲嘉楹一直没到。

三人轮流给她发消息，都没有回。

闫铮掏出手机：“可能没看见，我给她打个电话。”

结果也没有打通，乐逸突然举手：“她回我了，说记错时间了，最近忙着练期末考试的曲目，就先不来排练了。”

闫铮郁闷：“怎么就给你回了消息？”他又看向沉默的向旻，“她给你回信息了吗？”

向旻摇摇头。

乐逸问道：“是不是你们谁惹她生气了？”

闫铮喊冤：“不是我。”他狐疑地再次看着向旻，“是你干什么了吧？”

乐逸也盯了过来，向旻情绪不高地坦白道：“我们吵架了。”

“然后呢？”闫铮皱眉，“你就让她继续生气下去吗？”

“对啊，万一她彻底退出四重奏乐队怎么办？”乐逸焦急道。

向旻不想多聊，他把刚换了一根新弦的大提琴收回盒子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

“搞什么啊。”闫铮不满道，他还很不解，曲嘉楹生气就生气，干嘛迁怒到他头上。

曲嘉楹没有完全在撒谎，她就在夏晓蕾老师家里上课，不过练的不是期末考的协奏曲，而是不用投入感情非常枯燥的练习曲。

她这几天状态不好，夏晓蕾老师专门让她拉练习曲，还特意挑了难度极高的帕格尼尼。

曲嘉楹全身心投入在技巧上，可惜效果不是很好，她又出错了，轮流活动着左右手，重新读谱，准备从刚才断开的地方再开始。

夏晓蕾老师让她休息一会儿，关切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曲嘉楹喝着夏晓蕾老师给的饮料，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她顿了顿，又坦诚道，“可心里乱乱的，说不清楚。”

夏晓蕾老师没有再多问，看她休息得差不多了，笑眯眯道：“先不练帕格尼尼了，从基础的音阶重新练习吧，专注弓法和音准。”

曲嘉楹老实地从音阶开始练琴，她很意外这样的练习效果很好，因为是基本功，稍微跑神也不会出错，但慢慢的就静了下来，认真地打磨着细节。

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了，第二天上午的理论课刚结束，曲嘉楹一出教室门，就被闫铮堵在面前。

曲嘉楹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想从他身旁走过去，却被一把拉住手腕。

“你去哪？”闫铮没想到他都到这里了，还要被无视，本来还不确定，可曲嘉楹闪避太明显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吃午饭。”

“食堂吗？我跟你一起去。”闫铮接过她手里的课本。

曲嘉楹没办法，只好和他并肩往食堂走去。

闫铮单刀直入：“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

闫铮再问：“你这一看就是有事，不能告诉我吗？坦白一点吧。”

曲嘉楹没好气：“你就做到了吗？”

“我干什么了？”闫铮语气平静地问道。

曲嘉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她不想谈当初分手的原因，一想起来还是会生气，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吵架。

曲嘉楹侧头直视他：“你和向旻说了什么吗？”

“没聊什么。”闫铮条件反射道。

曲嘉楹表情冷淡，闫铮抿抿唇，神情也并不美妙，改口坦白道：“你没有给我回应，他和你也很亲近，我就问他了，他只是说在追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也长眼睛了。”

曲嘉楹还是冷冷地盯着他看。

闫铮不明所以，继续道：“他只是喜欢你的外表，最开始还不同意你加入四重奏乐队，你可别被他骗了。”

曲嘉楹白他一眼。

曲嘉楹这才明白过来，向旻没有胡乱讲话，但他也在故意气她。

她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闫铮虽然搞不明白她怎么消气的，总之会瞪他给他反应，那就应该没事了。

尽管曲嘉楹搞清楚了，向旻却没有任何动静，加上期末都很忙，直到放假，“三缺一”四重奏乐队一直都没有凑全人数一起排练。

向旻带着行李和写到一半的乐谱回到家，朝舅舅问好，又给表妹送礼物，舅妈在一旁假装抱怨他怎么暑假不回来。

舅舅又关心他怎么没拿大提琴回来。

向旻只是笑了笑，他以前在舅舅家住的那些年都只在学校练琴，尽管改学作曲一部分是觉得更有趣，能更好发挥自己的才能，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样的家庭情况。

并非是缺钱，学不起琴，也不是没有好老师，或是他缺乏天赋。

向旻回到他的卧室，已经打扫过了，能闻出四件套是刚换洗的，舅舅舅妈对他其实不算差，只是到底不是亲生孩子，不会那么上心。

一个家庭要想产生一个专业乐手，那么全家都要常年忍受不停休的练习。

向旻的舅舅大概也是从小就忍受着姐姐几乎从不停止的大提琴声音，可他自己没有学乐器，也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学，所以根本做不到。

向旻最开始也尝试过，母亲刚过世那段时间，他在舅舅家拼命练琴，可是没过多久，舅舅就让他小声一点，他后来才只在学校练习了。

他收拾着行李，厚衣服一一放到柜子里，最后才把写了一半的乐谱摆在书桌上。

向旻摩挲着《绿夜》这个标题，他后悔对曲嘉楹那样讲，只是一时上头说了气话，可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向旻苦笑着，偏偏因此他灵感不停迸发，之前卡住的乐谱一口气写了好几页。

另一边的闫铮刚回到家，闫父就追问着校交响乐团之前的考核情况。

闫铮简单说了两句，闫父一听就不高兴了，不止是对闫铮的，更是对蔡睿的。

“这人搞什么啊，你那个学长耍那么多花招，他居然觉得比你的诠释要好吗？”闫父又开始叮嘱他下学期期末的正式排练，要好好学，不要给他丢脸。

闫铮沉默地听着，闫父在省交响乐团担任中提琴声部的首席，自有他的得意之处，他们省交响乐团这些年与很多国际知名指挥家合作过，就连首席都被挑刺过，他却没有。

和闫父前后脚进乐团的大提琴首席技不如人，去年被音乐学院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年轻顶了位置。

闫父却能把从国外留学归来的中提琴手压住。

他们省交响乐团虽然比不了国家交响乐团，但在国内比起来，也能排在前列。

闫父比闫铮的音乐观念更加保守，也更加接受不了蔡睿，但毕竟是音乐学院找的老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闫铮和向旻这个寒假过得一般般，另外两个人倒是很不错，曲嘉楹与父母年三十和初一给两边老人拜年后，就出发旅游了，目的地是乐逸盛情推荐的他老家。

飞机刚落地，乐逸来接机，带他们三人去吃饭。

本地菜餐厅包间里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了。

乐逸主动介绍着：“这是我的老师，也是咱们学校的老校长。”

曲父连忙问好。

老校长是个帅爷爷，风流了一辈子，结了三次婚，孩子们和前妻们都不太理他，不过学生们还对他很好，他上了年龄后身体不太好，一个学生请他来这边住。

老校长又捞了一个关门弟子，他笑着骂道：“乐逸这小子啊，别看天天笑嘻嘻的，脾气也倔得很，哪里是我不让他参加比赛和演出啊，是他不愿意，我一直都觉得太可惜了，上了大学还给我搞四重奏，不专心弹钢琴，真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头。”

他又夸起曲嘉楹来：“我好久没听过那么好的《命运》。”

“您听了录音？”曲嘉楹问道。

老校长点点头，指着乐逸：“这小子给我的，还是得谢谢你啊，我也是第一次听他做伴奏，也是有模有样的。”

这顿饭吃得很好，乐逸饭后又自荐带他们出去转：“我和叔叔一间房，你和阿姨一间房，不碍事。”

“这倒不是问题，本来我就和我妈一间房，她认床，我爸爱打呼噜。”曲嘉楹说道。

“那刚好，我睡眠质量特别好。”乐逸笑道。

“问题是你家里不用拜年吗？”

“这两天已经都拜过年了，家里没有那么多亲戚。”乐逸说道。

曲父曲母推辞了半天，乐逸都很坚持，说有他这个本地人带着肯定玩得好吃得更好。

他们没办法，和乐逸的父母联系了一下，对方已经都不止是通情达理了，而是特别大方，完全不担心。

最后是乐逸父母说他放假在家也是整天练琴，出去放松放松也挺好，这话让曲嘉楹父母感同身受，这才答应了。

他们刚挂断电话，曲嘉楹就收到了乐逸的转账。

“我的旅费，先发你了。”乐逸爽朗地笑道。

曲嘉楹叹了一口气：“没必要，你都给我们带礼物了。”

“一码归一码，你们远来是客。”乐逸说道。

“好吧，到时候多退少补。”曲嘉楹认真道。

第二天曲父就一个劲地夸乐逸，和他换着开车，会主动提行李，推荐的景点和美食都很好。

曲父私下低声给曲嘉楹说比闫铮要好。

曲嘉楹无奈地笑着，昨晚曲母还说乐逸心眼多，给她送了美颜保养功效的玫瑰露。

“他想走父母路线，没门！”不过曲母也不看好向旻。

倒让曲嘉楹有些窘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晚上去隔壁小区见那个拉大提琴的吗？”曲母私心里还是觉得闫铮不错，知根知底。

曲嘉楹更没法讲自己现在复杂麻烦的情感关系，只好勉强给父母解释：“我和乐逸只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