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承陵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四岁那年的夏天。
姑妈家的院子里,蝉鸣声声,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陵儿,来追我呀!”大表哥莫承志笑着跑在前面,手里挥舞着一根竹竿。
“别跑!”小表哥莫承远在后面追着,脸上满是调皮的笑容。
乔承陵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嘴里喊着:“表哥等等我!”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槐花的香气。遂平公主坐在廊下,手里拿着针线,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慢点跑,别摔着了。”她轻声叮嘱。
昌平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捧着一杯茶,目光温和地看着几个孩子嬉戏。二姑父莫远山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卷地图,眉头微皱。
“匈奴近来频频南下,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莫远山叹了口气,“我们虽占据北方,但兵力有限,难以兼顾。”
昌平侯放下茶杯,沉声道:“匈奴狼子野心,若不彻底解决,终究是心腹大患。如今中原三股势力争夺正统,乔兄占据优势,称帝的可能性最大。我们需早做准备。”
乔承陵跑累了,扑到昌平侯怀里,仰起小脸问:“大姑父,匈奴是什么呀?”
昌平侯娶的是乔叶的大姐,莫远山娶的是乔叶的二姐,也就是后来的遂平公主。乔承陵称呼他们一声大姑父和二姑父。
昌平侯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匈奴是一群坏人,他们欺负我们的百姓,抢我们的东西。”
乔承陵皱起小眉头:“那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呢?”
昌平侯和莫远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李远山轻声道:“陵儿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院子里,几个孩子继续嬉戏。莫承志用竹竿挑起一只蝴蝶,逗得乔承陵咯咯直笑。莫承远则偷偷从厨房里拿了几块糕点,分给弟弟妹妹们。
“陵儿,来吃糕点。”莫承远将一块糕点塞进乔承陵手里。
乔承陵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
姑妈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莫承远的头:“又偷拿糕点,小心被你爹发现。”
莫承远吐了吐舌头:“娘,您别告诉爹嘛。”
姑妈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
梦境渐渐模糊,乔承陵的意识开始苏醒。他仿佛听到了昌平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承陵,记住,这天下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你要做一个明君,护佑这万里河山。”
乔承陵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永安殿的床上。窗外,晨光熹微,鸟鸣声声。
他坐起身,心中百感交集。
五岁时他不过刚记事没多久,后来北疆被匈奴踏破,莫家上下三千人死于匈奴刀下,年幼的他目睹惨状,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对于那段记忆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如今破天荒的梦见年幼时在北疆的生活。
那个温馨的夏天,早已成为遥远的回忆。昌平侯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姑父......”乔承陵低声呢喃,“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护佑这天下百姓。”
早早侍候在永安殿的小六见乔承陵醒来,立刻传来宫人呈上器具,他亲自时候乔承陵洗漱。
“殿下,陛下召您去未央宫。”小六面无表情,轻声唤道。
“阿父叫我这是做甚,”昨晚翻了一夜的卷宗,睡的觉也不踏实,乔承陵此刻脑袋迷迷糊糊的,他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巳时三刻了。”小六替乔承陵系好腰带,又将他凌乱的领口整理一番。由于在皇宫中,今日又无需上朝会,所以所穿普通常服,形制不像礼服那般繁杂。三两下便穿好。
从小六手中接过佩剑,“走吧,去宣室殿看看。”
马车缓缓驶向未央宫,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乔承陵坐在车内,半阖着双目,眉头微皱。
“殿下,前面是二皇子。”小六低声提醒。
乔承陵抬起头,透过车窗望去,只见乔衍正从太学归来。他身着青色学子服,手中捧着几卷书册,低着头快步走着,似乎心事重重。
“停车。”乔承陵吩咐道。
马车停下,乔承陵掀开车帘,看到那道挺立的青色身影,温声道:“衍弟,这是刚下学回来?”
自从太学首届学生毕业后,效果颇为显著,不少氏族子弟都想将自己后辈塞入太学,乔承陵顺便将自己几个适龄的弟弟妹妹也借势塞进了太学中学习。
乔衍正是其中之一。
经过太学里几位思想道德老师的长期洗脑,不求他们做个治世明臣,但最起码也要保持有一颗善良怜悯的心,待以后到了封地后不至于为祸一方就足以了。
乔衍听到声音,身形微微一僵。他停下脚步,低头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以前自己这二弟还会唤他一声大兄,如今却称呼为太子殿下。
乔承陵说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
乔衍依旧低着头,声音平淡:“礼不可废。”
乔承陵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正欲再说什么,乔衍却已退到一旁:“殿下公务繁忙,臣弟不敢耽搁,先行告退。”
说罢,他快步离去,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乔承陵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小六低声问道:“殿下,可要追上去?”
乔承陵摇摇头:“不必了,去未央宫吧。”
马车继续前行,乔承陵靠在车壁上,心中百感交集。自从三年前他骂乔衍写的文章华丽无实,乔衍便一直对他有所芥蒂。
论在文学上的造诣,他确实比不过乔衍,他根本就不是写文的料,深知当初高考语文都勉强及格,三世加起来活了50多岁,让他自己提笔写一篇赋简直难如登天。
但他不觉得当初骂乔衍的行为是错误的,他不会向乔衍道歉。
乔衍快步走回自己的寝宫,关上房门,脸上的恭敬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愤怒和不甘。
“太子殿下......”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而我却只能做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他走到书案前,猛地将手中的书册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二殿下!”门外传来侍女的惊呼,“您没事吧?”
乔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没事,退下吧。”
他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情景——乔承陵那温和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总有一天......”乔衍低声自语,“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与此同时,乔承陵已抵达未央宫。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走入殿中。
“阿父,你大早上不去溜须逗鸟,叫我来干嘛?”刚踏进宣室殿,他就发现跪在殿中央的林婉君,还有席东而坐的卫娇。“卫姑娘怎么也在?”
卫娇伏身行礼向他行礼:“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承陵,你身为太子,大乾储君,竟然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真是叫卫丫头看你笑话!”乔叶抬起头,目光锐利,有些生气道。
“……”乔承陵苦笑一声,正欲开口解释,只见乔叶早有预料般摆摆手,摆明了不想听乔承陵的解释:“罢了。这个女子,你可知道她冤情?”
乔承陵看向林挽君,目光温和:“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已将此事全部安排好,丘氏所犯人证物证俱在,死罪难逃。不过......”他顿了顿,“此案不止表面这么简单,背后涉及朝中某位臣子,查清事项仍需一些时日。"
“待一切事项查清之后,儿臣必会还林氏一个公道。”
“好,你慢慢查吧,天塌下来爹给你顶着。”乔叶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他转向林挽君,语气温和了几分:“林氏,此事牵涉甚广,需多等待些时日。不过你放心,朕这个儿子办事特别靠谱,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林挽君重重磕头,声音哽咽:“多谢陛下!只要能为我亲人报仇,多等几日也无所谓。”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只是......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乔承陵心中一紧,他知道林挽君要说什么。
“民女的一双儿女,当年被丘氏卖往他乡,至今下落不明。”林挽君的声音颤抖,“求太子殿下帮忙寻找,民女感激不尽!”
乔承陵沉默片刻,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世,他也曾派人查过此事。可那对可怜的孩子,在被卖走的路上遭遇土匪,早已惨死多年。他不忍心说出真相,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氏放心,孤定会派人全力搜寻。”
林挽君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连磕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乔叶见状,挥了挥手:“好了,此事就交给太子去办。林氏,你先下去休息吧。”
林挽君被宫人带了下去,殿内一时寂静。乔叶转头看向卫娇,语气轻松了几分:“卫丫头,过几日再与你父亲商议细则。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让太子陪你逛逛这宫里?”
卫娇微微一怔,随即低头行礼:“民女遵命。”
乔承陵看向卫娇对目光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