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里出来天已经黑了，苏芷就近找了一个餐馆，兑现了之前答应请吃饭的承诺。

点完餐等待的间隙很安静，苏芷想着怎么开口跟外婆说这件事。

陈默很快打破了这沉默，他一边用开水烫餐具消毒一边开口：“你住的地方不是还没找吗？我有个本地的同学假期要出国玩儿，他那套房子房间挺多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和他说一下。”

“这个我自己想办法吧，已经麻烦你够多了！” 苏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自然不会误会陈默是不是对她另有所图。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有时候陈默看向她的眼睛里藏着很复杂的东西，是悲悯或是别的，她分不清。

但一个人的眼睛里是否存在爱慕，她是分得清的，陈默的眼睛里并没有那种东西。她想他对她的好，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

“好！听你的。” 他笑了笑，没再勉强。两人匆忙吃完饭便各自回去兼职了。

晚上苏芷给外婆打电话说了兼职的事情，被训了一通，又被叮嘱了一番，直到苏芷承诺放寒假早点回去，外婆才作罢。

时间过得很快，苏芷抽空去咖啡厅附近找了房子，这才发现京市这个地方的房租贵得离谱。

她能给得起的价格，要么在城中村租个自建房，到处都是乱牵的电线，安全无法得到保障。要么和多人合租一套房子，早上要和很多人抢卫生间。

鉴于距离问题，她最后还是选了附近小区的一个合租房，价格勉强能接受。虽然是很小的一间，也不怎么隔音，好在有个大大的窗户，阳光可以从床头斜贯床铺。她看了一眼就定下了，并在放假前夕拿了简单的行李就搬了进来。

咖啡厅的兼职要比她想象中轻松很多，大多时候都很安静，还会播放一些舒缓的音乐，这种松弛的环境让人也放松下来。

人流量主要集中在下午，这个时候她就负责端水，上餐，大多时候都是看到客人来了在一旁等着点单。

偶尔快下班没什么人的时候还可以学做咖啡，陈默是个不错的师傅，不到半个月她已经能做出几款漂亮的拉花了，有时候点单的人多的时候她还能现学现卖。

“老顾，看什么呢？” 钟淇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门口迎客处立着一个四肢纤细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女店员。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后脑勺。

顾锦回过神来，他在那次被拒绝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早前除了正常的课业，他还在校外报了编程进行深入学习。

为了更好地实践，便在这个暑假联合几个同学在外面开了一间小型的工作室，开始研究开发 SaaS 应用软件。

今天他没去工作室，钟淇作为技术核心来找他谈点事情，因为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所以随意选了公寓门口的这家咖啡厅。

“和我推的那几个企业谈过了吗？” 顾锦继续刚刚的话题。

“谈了，不太行。” 钟淇有些伤神地挠了挠头，“接入整个网站系统，一定会涉及到隐私，企业都会有这个顾虑。”

“那再做一个需要密匙登陆的后台系统，把权限给到对方呢？”。

“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咱们现在人手不够！” 顾锦听着听着，眼神不经意地往那个方向瞟，刚好见那女生转过头来和同伴说话，果然是她。轻笑一声，看来她还真是缺钱。

晚上人不多，苏芷站在门口正无聊，旁边的肖月凑过来跟她聊起了天。

“苏苏，你和陈师兄是不是在谈恋爱？” 肖月是同校小他们一届的学妹，挺古灵精怪的一个女孩，平时就爱聊一些八卦。

“和你一样，真的就普通同学！” 苏芷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会，我看他来这的这半年，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关心过。” 肖月鬼精鬼精地睁大眼睛看她，明显有些不太相信。

苏芷沉默了几秒，问道：“半年？”

“对呀，去年寒假过后，我们同一批进来的。”

“真的只是同学，以后别乱猜这种事情啊，免得大家都不自在。” 苏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完后，见没什么客人再来的迹象，便往里走。

见她从身边经过，完全没注意到他。顾锦心里憋了一口闷气，端起咖啡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

“服务员！” 他将杯子重重地搁桌子上，侧头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苏芷驻足转身，很快到了他跟前。“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顾锦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撞。苏芷有点意外，但很快恢复正常。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客气有礼地继续问：“需要帮助吗？”。

顾锦率先移开眼睛，点了点桌上的空杯子。

“好的，我帮你续上！” 苏芷轻手轻脚地拿了杯子往咖啡吧台走，语气没有一点波动。

顾锦回头见钟淇盯着他打量。

“刚说到哪儿了？” 心不在焉地说着。

“我们这几个人不太能实现，人不够，技术方面也不成熟。”

“这个我来解决，今天先到这儿吧！” 说着起身就大步往外走。他心已经乱了，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又走了几步，顾锦才有些挫败的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次被她拒绝后，他其实见过她许多次，以前为了找她翻遍了学校也寻不见，在那以后却处处都能遇见，食堂，走廊，图书馆，无处不在。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去寻那个身影，看到了又躲得远远地偷看，生怕被她发现，像在暗地里偷窥的小偷。

他有他的骄傲，既无法让她对他生出兴趣，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愤怒，不甘，痛苦，煎熬，这些时日让他体验到了这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这么多的情绪。

苏芷端着续好的咖啡回来，见原来的座位已经空了。

下班后，她和陈默一起往回走，他们两个的住处只隔了一条马路，每次下班总会一起走。回想到肖月说他是春节后才来这兼职的，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十一月份，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见苏芷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陈默边走边转头问她：“有心事啊？先前肖月跟你说什么了吗？我看你俩在门口嘀咕了半天！”

“陈默，你什么时候来这兼职的？” 她问出了埋在心底的疑问。

陈默转头看了她一眼，左手捏着裤子口袋边缘摩挲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年后，之前在另外一家，干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有点远就辞了。”

这个解释也行得通，苏芷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到了出租屋门口，苏芷摸出钥匙打开门轻轻往里推，一时没推开，又使了点劲儿，才勉强推开一条缝隙挤了进去。关上门才瞧见门背后堆了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这套原本是一个两居室，但被房东用隔断分出了六间小房子，原来的客厅厨房都被做成了隔断，中间只留一条过道。

她就住在进门的第二间，原本进门第一间是空着的，现在门开着，里面亮着灯。里面蹲着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正在埋头整理行李，听见响动抬头就看见苏芷正错开行李往里迈。

他眼神有些轻佻地上下瞟了瞟，立马分外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苏芷礼貌地笑了下，径直回了房间，随后拿了洗漱用品就往卫生间去。

洗漱完回来看见门口的行李已经不见了，她快速回房锁好门，关了灯就往床上躺。咖啡厅的工作虽然很轻松，但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一天下来也很是疲惫。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墙壁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叩！”，苏芷警觉地睁开眼睛。

“叩叩叩！” 声音清晰起来，是手指敲击墙壁的声音。

脑海中浮现出晚间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开了灯，又快速折回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对着刚刚响动的墙打开录制视频模式。

叩墙声已经停止，等了几秒，没有声音，又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声音传出。这才放下手机，关了灯继续躺下。

苏芷后半夜始终睡不安稳，半醒半睡的状态持续到了天亮。早上出门时，她往第一个房间瞟了一眼，门关着，里面不见动静。

苏芷想着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就算录到了叩墙的声音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她得等，等对方完全露出马脚。

果然第二天墙又响了，这回，苏芷用手机录到了声音。

以后连续几天叩墙声越来越大，她都录到了。

这天晚上，在叩墙声响了几声以后，苏芷清了清嗓子，对着墙咳嗽了两声，随后对着墙壁打开了录像功能。

像是得到了回应，那头终于开口了。

“美女！玩玩？” 一道尖细猥琐的声线传了过来。

见没有回应，那边开始无所顾忌起来，贴着墙壁开始诱哄，用词越来越大胆。见录得差不多了，苏芷关了录制键，紧接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等隔壁反应过来，她的电话已经打完。

因为合租有好几户，她想对方不敢贸然来砸门，万一对方恼羞成怒，她也还提前准备了几个自卫工具在门口，只要那人赶过来砸门，她也能自保。

苏芷提前观察过，楼下几百米就有一个派出所。果然不过十分钟左右，大门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苏芷早已穿好衣服，很快出去开了门。

“刚刚你报的警？” 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大叔进来一边打量了下环境一边问。后面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警官。

“对！他就在这里面！” 苏芷站定在第一个门边往里指。

“出来！”，中年警官看了一下同伴，那年轻警官心领神会，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又用手掌使劲拍了几下。

门才幽幽地打开，那人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裤衩，满身肥肉的上半身露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假装睡眼惺忪地往外看。缓缓地开口：“怎么了？”。

“这位女士说你半夜骚扰她，有这么个情况吗？”

那人朝苏芷瞥了一眼，再转头对着那两个警官满是无辜地开口：“怎么可能，我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我骚扰她”。

“我录下来了，在我手机里！” 没等说完，苏芷打断了他。

“他从搬来以后每天晚上都骚扰我，大半夜敲墙，除了第一晚上没录，其他我都录下来了！” 苏芷晃了晃手机，补充道。

“穿上衣服走一趟吧！” 中年警官对着他说。

见证据确凿，没办法再狡辩。那男人恶狠狠地瞪了苏芷一眼，冷笑一声。

下一瞬朝着苏芷扑了上来，“臭婊子，我弄死你！”

两个警官反应过来，第一下没拦住，苏芷后背哐当一下撞在大门，手肘刮了一下门把手，那处立马出现了一条小拇指长的血痕，一瞬间疼得她一哆嗦。

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被两个警官制服，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脏话。

到派出所以后，警官找来碘伏棉签让苏芷简单地消了毒，由于没有时间和精力，便没有追究伤势。但据查此人已经不是初犯，大抵应该会从严处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警官又联系了房东说明了情况，房东承诺会给那人退租。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段日子实在是太累加上昨晚基本没睡，苏芷给店长去了条短信请假，因为店里一直强调请假必须要写清楚理由，便写了手臂受伤。

回到出租房以后，苏芷关上门倒头就睡，大概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定，这一觉她睡得特别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