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贺青野指着楚曼秋手中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问。
照片里,年幼的贺青野正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脸蛋儿哭的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贺景颂则是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镜头的方向。
贺青野坐在楚曼秋旁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哭成这样。
“这张啊,大概是你五六岁的时候。”楚曼秋的手伸进相册里,抽出了那张照片。没有了塑料覆膜的遮挡,照片变得更加清晰,“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家里闹了什么别扭,我一回家,就看见小野站在沙发旁边大哭,你哥哥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你哭。”
“当时还觉得挺好玩,就用相机拍下来了。”
贺青野满头黑线。
不愧是亲妈!
坐在楚曼秋另一边的贺景颂突然开口,“我好像有点印象。”
那大概是贺青野来到贺家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彼时的贺青野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事事都小心翼翼。他颇有些和贺景颂混熟的意思,时不时的也会和寻常兄弟家里的弟弟一样,耍些小性子。
大概是头两年只有贺景颂在家陪着他的缘故,贺青野很粘贺景颂。
而且他的小脾气总是围绕着贺景颂展开。
“我不想和阿姨睡,我要和哥哥睡!”
“妈妈,哥哥出去玩又不带我。”
“哥哥,你陪我玩一会儿吧,求求你了!”
“……”
种种情况数不胜数。
贺景颂那时已经读了初中,正是讨厌任何年纪比他小且会说话的生物的时期,自然烦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当跟屁虫的小孩。
那次大概是贺青野又和别的小朋友起了冲突,回家后朝贺景颂告了状。
“哥哥,吕嘉海又欺负我!”贺青野灰头土脸的跑进屋,对着正在客厅写试卷的贺景颂哭诉。
贺景颂正在为不久后的分班考试焦头烂额,一套又一套题刷过去,自然分不出心来管贺青野。
贺景颂在做题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去把脸洗干净。”
贺景颂噔噔噔的跑进洗手间,洗干净脸后顶着一脸水,又噔噔噔的跑出来。
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卷面上,晕开了贺景颂刚写下的答案,在纸上晕成了一团墨痕。
他烦躁的抓了一把额发,抽出两张纸胡乱的按在贺青野的脸上,给他擦干了水。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有什么事情自己解决。”贺景颂厉声说。
这个弟弟笨笨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处处都要他帮忙。
贺青野大抵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亦或者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当即站在原地,攥紧双手,小嘴一扁大哭了起来。
他没有喊着要妈妈。贺青野知道楚曼秋很少在家,自己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他哭喊道:“我讨厌哥哥!”
贺景颂不屑的撇了撇嘴,“讨厌就讨厌吧,我还讨厌你呢。”
一句话说完,贺青野哭的更凶了。
试卷被贺青野的眼泪沾湿,贺景颂叹了一口气,感叹幸好这不是学校布置的作业,不然他一定胖揍一顿这个小鬼。
他想起楚曼秋今天要回家,决定还是先放下手里的作业,哄一哄正在爆哭的小孩。
贺景颂拉过一张板凳坐在他面前,将好话说了个遍。但贺青野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什么也听不进去。
于是等楚曼秋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己的大儿子坐在板凳上,嘴巴不停的劝说着,一会说着“哥哥错了”,一会说“别哭了”。而自己的小儿子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脸蛋儿哭的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缺氧。
两个人听到开门声同时转头看向楚曼秋,贺青野直接哭着扑进楚曼秋的怀里,哭着喊妈妈,贺景颂则是转身看着她,无奈的喊了一声妈。
最后还是楚曼秋亲自出马,才哄好了贺青野,又让兄弟俩重归于好。
“不过小野小时候很爱哭,是个小哭包。我几次见到他都是挂着眼泪扑进我怀里。”楚曼秋回忆道。
记忆力自己和贺景颂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贺青野有些不相信自己小时候是个爱哭鬼,求证似的看向贺景颂,“是真的吗,哥?”
“呃……”贺景颂有些尴尬。
其实贺青野小时候很能忍,也很少哭,除非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又或者贺景颂无意中说了什么“讨厌他不要他”之类的话,他才忍不住大哭。
只不过很不凑巧,这位小朋友每次大哭时都会恰好碰上楚曼秋回家或者在家。
两人把这本充满记忆的相册带回了碧水湾。晚上,贺青野躺在床上问,“我那次到底为什么哭?”
哥哥你有什么头绪吗?
贺景颂也懵:“不知道,我问你别人怎么欺负你了,你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哭,边哭边说讨厌我。”
“所以你就也说讨厌我了?”贺青野震惊。
他哥怎么能这样,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贺景颂安抚道:“那个时候还小……”
那个时候他的确有些烦贺青野,更没料到,未来十几年后,他会如此爱他,一如现在。
“那现在呢?”贺青野翻身压在贺景颂的身上,仿佛只要贺景颂敢点头,他就要做什么似的。
贺景颂伸手搓了搓他的脸,笑着问:“我要是说讨厌,你还会哭么,小哭包?”
“会。”贺青野低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说讨厌,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讨、厌、你。”贺景颂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贺青野的耳边说情话。
贺景颂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他莫名有点儿想看贺青野哭。
吻再次落了下来,将那些违背心意而说出口的话尽数吞没。空气被掠夺,贺景颂感觉自己被他亲的有点喘不上气,没过一会儿,他发现有水珠落在自己的眼皮上。
贺青野眼眶发红,竟然真的哭了。
眼泪断断续续的滴落在他眼睛附近,贺景颂抬手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替他抹掉眼泪。
“贺青野,你在给我滴眼药水么?”贺景颂觉得无奈又好笑,但他也不敢笑,怕自己面前这位的眼泪彻底决堤。
“你不许说!”贺青野凶巴巴的开口。
“讨厌你”这三个字从贺景颂口中说出,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些事。一想到自己小时候是真的被贺景颂讨厌过,贺景颂是真的有想过不要他,他心里就一阵没来由的憋闷。
贺景颂故意问道:“是不许我说‘讨厌你’么?”
贺青野低头用唇堵住他的嘴,不满道,“你还说!”
吻细密的向下落去。温热的躯体紧密贴合,贺景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隐秘又熟悉的疼痛,他闷哼一声……
贺青野的亲吻不似之前那样温柔,他的吻不管落在哪里,都要顺便印上一道齿痕。
贺景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心里有蚂蚁啃噬,心痒难耐。
“贺青野……”喘.息之中,贺景颂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要做不做的,弄得他好难受。
“这是惩罚。”贺青野附在他的耳边说。
他用牙尖碾磨着贺景颂的耳垂,惊奇的发现贺景颂柔软的耳垂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洞,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膜。
贺青野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哥,你这里,有一个耳洞……”
贺景颂还沉寂在刚才的情.潮之中,闻言愣了一会,才缓缓的点头,“以前打的,很久了。现在应该长死了。”
“什么时候?”
他和贺景颂几乎是时时刻刻在一起,怎么会贺景颂多了个耳洞,而他不知道呢。
贺景颂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你出国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贺青野刚出国,贺景颂在家里消沉,白天像个工作狂,连个喝水的时间他都不愿意留,晚上就在清吧里,严重的时候一喝就是一整晚,第二天继续工作。
林卓言终于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去旅游散心。
“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弟不就出个国么,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林卓言实在是想不通,他好好的一个兄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后来知道了贺景颂的心思,他就拉着人到处旅游。
旅游景点旁边少不了摆摊的小贩,贺景颂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昏昏沉沉的坐在路边,花了二十块钱打了个耳洞。
耳枪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人就清醒了。
面对林卓言“你怎么一个人去打了耳洞”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收拾好行李,对他说,“走吧,回公司。”
林卓言问:“想通了?”
他答:“想通了。”
他的耳洞只打了一个,因为嫌疼,也因为想通。度过了一段反复发炎的日子后,贺景颂就扔掉了小摊上的那个耳钉,此后再也没有戴过。
耳垂被柔软温热覆盖,贺青野听完一阵心痛。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硬生生的分开了四年。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感情再次夺取了身体的主动权。
贺青野在他耳边低声道:“贺景颂,别说讨厌我。”
如果可以,他希望贺景颂能用另一句话代替。
下一秒,贺景颂如他所愿。
贺景颂的吻落在他的颈侧,耳边声音呢喃,“我爱你。”
“贺青野,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