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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福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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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郁白过了龙抬头就要出门,元宵后就开始收拾行囊,赵权不能出皇城,提前派人去白鸽城打点,另备了一份礼让江郁白带回去。

从皇城去白鸽城,车驾慢行需要十多天,赵权让江郁白过了端午再回来,如此也能在家中住上两个多月,连带来去路程,得离开近四个月。

赵权心里自然不舍得,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夜里睡觉都要搂着抱着,冷不丁分开四个月,他心中属实不痛快,可见江郁白兴致勃勃,也说不出让他早回的话来。

除了侍卫和太医,后院里的嬷嬷随从们也都一并跟去,少说有三四十人,另还有赵权派去的暗卫,此外礼物载了几车,沾亲带故的都要赏赐,赵权还兑了许多十两银子的小银票,闲来无事坐在院子里,一张张叠起,用红纸卷起来,让江郁白拿去分发。

江郁白从库房回来,见赵权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疾步走了过去。

赵权把折好的红包扔进木盒里,问道:“东西都挑好了吗?”

嫁妆的钥匙,赵权给了江郁白,让他自己打理,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是舅母帮着准备的,里面还有许多女子的东西,赵权让江郁白挑出来,或是送他姐姐,或是往后留着打赏。

江郁白点点头,不安道:“是不是排场太大了?”

“你难得回去一次,若不叫人看看排场,往后谁还会顾忌你?驭下讲究恩威并施,慢慢你就知道了。”赵权把他侧抱到腿上,耐心问道,“你与我说实话,对苏家可有怨气?”

江郁白怔愣住,沉默少顷,垂眸摇头,在他心中,苏家众人待他已是仁至义尽,江芸杏是累赘,他是累赘的拖油瓶,苏家不曾当他奴才使唤,已经是尊重。

他转头去看赵权,忍不住又想,这世上像赵权这般的人又有多少。

“我只希望把晚辞接回家,姐夫少闯祸,让姐姐临终这几年,可以过得轻松自在。”

“她若是愿意,你可接她过来,在皇城里住几年,晚辞和你那姐夫也一并来,这样你们不必姐弟分离。”

江郁白眨眨眼:“这样多麻烦,要不我在白鸽城里多住两年。”

赵权眉毛拧成了麻花。

江郁白抿着嘴笑:“王爷,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爬一座山会遇到无数意外,山顶也未必有好风景,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福运要攒着用,关键时候能派大用场。”

“什么迷信的道理。”赵权不以为然。

“不是迷信。”江郁白说,“我从小就不与人争高低,凡事随遇而安,攒了许多福运,所以遇见了你。”

赵权仰头看着他,江郁白逆光在他怀里,面容晦暗不清,嘴角的笑容却像在发光。

赵权失神轻喃:“也许是我的福运。”

*

二月初三,赵权送江郁白出门,马车上仔细叮嘱着,让他按时服药,天寒记得添衣,莫要操劳动气,功课还是得做,还得记得送家书回来。

赵权说了一路,嘴皮子都说破了,快到城门才下车,从车厢里出来,让孟春进去伺候。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江郁白撩开车窗帘子,人群熙熙攘攘,赵权的身影消失不见。

江郁白放下帘子,心里嘀咕,赵权怎么不饶他多住两日,晚走几天也无妨。

孟春兴奋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去白鸽城。”

江郁白脸上浮起笑:“我带你去吃好东西,那里山水也好看,我带你四处去玩儿。”

孟春笑嘻嘻:“好嘞!”

那厢,赵权和方永贵站在人群里,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赵权嗤笑道:“那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怕是等不及要飞回去,昨夜就没阖眼!”

方永贵翻了个白眼,“别搁那演了,咱上哪儿消遣去?”

赵权忖了忖:“走,跑马去!”

“呃......”方永贵提议,“还是喝酒去吧。”

赵权拍拍他的肚子,严厉拒绝。

*

御书房东暖阁里,赵权仪态不雅地窝坐在罗汉床里,小几上摆着笔墨,手边还有一沓纸,未用纸镇压着,风一吹,满屋子宣纸飘扬,奴才们手忙脚乱去捡,赵权百无聊赖揉了个纸团,朝着小侍从的后脑扔去。

小侍从敢怒不敢言,陪着笑把纸团递上。

圣上来时,就见奴才们弓着腰走来走去,屋子里乱成一团,赵权懒洋洋地笑,活像个地痞无赖。

“跑朕这儿撒什么野来了?”圣上笑吟吟走过去。

赵权下地行礼。

“坐吧。”圣上随手拾起一张纸来看,遂念道,“旧时庭兰风清醉,今夕花里香无踪,君安否,可见春色满袖。”

赵权忙不迭抢过来,胡乱揉了扔去一旁。

圣上哈哈大笑:“跑朕这写情信来了。”

“府里冷清得很。”赵权重新举起毛笔,“还是皇兄这里热闹,茶也更香。”

“若是觉得冷清,便再添几个新人,吟诗作对,促膝长谈,岂不愉快。”圣上手里端着茶盏,掸了一下手,“拿下去。”

奴才上来将笔墨都端走,赵权叫嚷不及,“我这还没写完呢。”

圣上把茶盏放在桌上,微恼道:“朕方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赵权哑然失笑:“臣弟这文采唬唬人尚可,吟诗作对也不是臣弟的喜好,再者说......”

他舔了一下嘴唇,湛清的眼眸凝视着九五之尊,“臣弟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人了。”

圣上似笑非笑,呷了口茶道:“听说你为了江家姐弟的病症,正四处寻找雪地灵芝。”

“咱们太医府还有一颗,要不皇兄再饶我半颗?”赵权半点不怯,跪在软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谢恩。

圣上朝旁使了个眼色,侍从捧来一只漆木盒子,轻轻揭开了盖,赫然就是雪地灵芝。

赵权倏然睁大眼,伸手要去拿盒子,圣上突然抬手,打开了他的手腕,笑说:“下月围场狩猎,你若获头名,朕赏这颗灵芝与你。”

赵权无奈道:“皇兄这不是为难我吗?臣弟都懈怠了多少年,再是魁梧彪悍、天生巨力、威风八面,也难与后生相较。”

圣上哈哈大笑,屈起拳头打他的脑袋,“你才几岁?占着辈分高,整日胡搅蛮缠,先帝将你托付给朕,朕不能随你这般懒散无用,趁这几日赶紧练练,敢在狩猎场上给朕丢人,朕回来就打你板子!”

赵权讨饶,又去看那灵芝,磨蹭着说:“若不然先赏臣弟半颗,使半颗当彩头。”

圣上让人赶紧把灵芝拿下去,别叫赵权耍赖抢了去。

*

赵权从宫里回来,进门时还在端详午后写的家书,怕太高深江郁白看不明白,又怕太直白惹人笑话。

走进院子里,门房从后跟了上来,禀道:“爷,表少爷来了咱们府上,等了有三个时辰了。”

“是吗?他倒是耐心,春日里不与人喝酒,跑我这孵鹌鹑来了。”赵权把纸叠起来,塞进衣襟,“叫他滚!”

赵权大步往前走,简孝廉不知哪里听见的动静,从屋子里窜出来,冲到游廊上堵住赵权,抱紧了他的胳膊不撒手,话还没说,眼泪鼻涕流了一把,“表兄救命,表兄,你帮帮我,我以后一定听话,好好读书习武,表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权见他这般窝囊,气不打一处来,“让你去从军,又不是送你上断头台!你老简家哪个不是从军营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就属你最娇气!”

赵权撒开了他往前走,简孝廉攥紧他的衣袖,膝盖一屈跪了下去,赵权不顾他,继续往前,简孝廉就这么被他拖行了一段,赵权衣裳都被扯乱了,家书从衣襟滑落。

赵权不胜其烦道:“行了行了,起来吧,屋子里说。”

简孝廉这才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手心仍然紧紧攥着赵权的衣袖。

两人并肩往书斋走去,待进了门,门栓插上,简孝廉再次屈膝跪了下去,眼泪汪汪道:“表兄,我实在不想去长明州,那里穷山恶水,恐怕有去无回。”

赵权恨其不争道:“简家世代从军,你若是读书勤奋刻苦,那倒也罢了,孝廉,你少时马术出众,精于刀剑,何时变得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

简孝廉一抹眼泪:“那不是跟你学的吗?”

赵权恼羞成怒,咆哮道:“老子脑袋上有爵位!你有吗?”

简孝廉理直气壮道:“以后也是有的呀。”

赵权噎住,揉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脖子。

简孝廉膝行而来,几乎贴着赵权鞋尖而跪,“表哥,若不然你跟太子说说,调我去东郊军,东郊军亲切,又离家近,我去那里更好。”

“亲切个屁!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为着你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让我去跟太子开口?你酒喝多了,脑袋里长脓包了?”赵权愤懑不已,去皇兄那里装装乖就罢了,叫他去给赵成岚伏低做小,他可做不来,这大侄子比他爹还爱摆架子。

简孝廉一辈子哭过的眼泪都没今日多,他跪累了,直接坐了下去,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你与戴向天不是好兄弟吗?怎么,让你去戴家的军营,这般为难?”赵权撩着袖子给他抹了把眼泪,“别哭了,二月里就嚎丧!”

“戴向天都跟我撕破脸了,哪里还是什么好兄弟,饶是这样,爹爹和祖父费尽了心思要送我去长明州。”简孝廉哽得说不出话来,肩膀和手腕止不住地颤抖。

赵权于心不忍,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去军营从低往上爬,熬多少年才能熬出军功来,靠人脉谋来的官只是镜花水月,要想振兴简家,这是最好的机会。”

赵权收拢了掌心,五指几乎嵌入了他的肩膀之内,压低声音道:“长明州近南海州,两地终有一战,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凑到简孝廉耳边,喃喃几语。

简孝廉哭干了眼泪,满脸都是泪痕,他仰头看向赵权,充斥着血丝的眼几乎爆裂而出,“表哥,你们、你们这是要我去死啊......”

赵权松开他的肩,阖眼道:“九死尚有一生,孝廉,沐国公府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钦天监说你要当皇帝,陛下岂能容沐国公府再起来。”简孝廉哽声道,“即便我活下来,立了大功,国公府也起不来......”

赵权徐徐睁开眼,捧住他的脸,凝望着他尚且青涩的脸庞,沙哑道:“若是我死了,局势就不同了。”

简孝廉赫然瞪大眼。

“所以,你必须立功,哪怕是抢破了头,丢了这条命,也要为沐国公府劈开一条生路。”赵权爽朗笑道,“别怕,表哥备上酒菜,在地下等你。”

简孝廉瘫坐在地,仰望着赵权俊朗的眉眼,呼吸中萃上了血腥味,他四肢泛冷,望向四周密不透风的墙,恍若已置身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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