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又阴又冷的叫人害怕,李昃渊却不以为然。
“幼珂?”李昃渊唤了一声,回声在洞里传荡,却没有听到苏逸珅任何回应。一股血腥味在鼻尖萦绕,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走到这步,他已经猜到这是陷阱了,但并没有退步的意思。
他倒要瞧瞧,这两个蠢货准备了什么好礼。
外面洒进来的光照不到深处的昏暗,他好不容易看清右边拐角还有个内洞,摸了摸身上没有能生火的东西,索性直接进去,刚走一步,却听外面一阵惊呼。
“二哥,快出来!”洞外,李昃殷在呼喊,“老虎进去了!”
李昃渊猛一回头,入口赫然堵了一只老虎,下一刻便朝他扑去。他迅速从底下滑过,往出口的方向跑去。李昃殷想拉他一把,但就差两步距离时,一堵石门轰然落下,惊天动地。
李昃渊看到了,在最后关头,他的四弟将李昃殷往后拽开了。
身后老虎的低吼容不得他在这时撒火。李昃渊慢慢地回过身,攥紧手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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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太子哥哥!”苏逸珅从树上跳下来,“好巧。”
李昃鸣冲他颔首,微笑道:“幼珂。”
世子打着坏心思,好奇地推了推太子:“太子哥哥猎了些什么,让我瞧瞧好不好?”
李昃鸣的马上挂着一只箩筐,用布盖着筐顶,叫人看不见。李昃鸣笑眯眯地拒绝了:“不好。”
苏逸珅撇撇嘴:“真小气。”
“幼珂猎了什么?”李昃鸣问。
“嗯——”苏逸珅把怀里的狸奴呈出来给他看,狸奴在他怀中乖得很,叫人喜爱,”我在路上抱来的,瞧它可怜巴巴地跟着我不愿走,就带着了。正好拿这个交差。”
李昃鸣忍俊不禁:“幼珂,你当是秋游来了么?”
苏逸珅给狸奴顺毛:“我不就是来玩的吗?再说,若是压太子哥哥一头,岂不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大言不惭。”太子笑着斥道。转而又问:“你怎么独行?”
“我原是同四皇子和七皇子一道的,但走散了,索性一个人走了。对了太子哥哥,你见着昃渊了吗?”苏逸珅说。
李昃鸣摇头:“从狩猎开始到现在我都还未遇见他。”
“行吧,”苏逸珅将狸奴举起打量,“我还想让他瞧瞧这小玩意呢。”
“待结束便能会合了。”李昃鸣说。他的目光落在狸奴身上不动,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道:“幼珂,让我也瞧瞧这狸奴可好?”
苏逸珅先是一愣,看到太子一副不好意思又跃跃欲试的模样,哈哈大笑:“好啊。”
山洞外。
“冲那么前,差点压到你知道不知道?”李昃昀皱着眉。
李昃殷焦急得不行,徒劳地拍着石门:“二哥,二哥你还好吗?应一下啊!”
里面隐约传来兽类的嘶吼声,以及肉身撞击石壁的声音。
“怎么办啊四哥……”李昃殷的声音染上哭腔,“这怎么会有个门呢?”
“看样子是个机关,”李昃昀吐了一口气,“你找找开门的办法,我去寻附近的护卫。”
李昃殷点点头:“那四哥可要快些。二哥,你再撑一会!我们很快!”
洞内的黑暗中,李昃渊的左腿被不知哪里来的箭刺伤,他的手臂也淌着血。血腥味刺激着残恶的凶兽,对李昃渊而言,是极度危险的。
他对洞外的虚情假意置若罔闻。
若是大哥在……
虎爪擦过他的腿,黑暗中是未知方向的可怖,他还没完全适应黑暗,墙边还有随时射出的利箭。这些人为了杀他,也是够绞尽脑汁。
他靠着感知挥舞匕首,却难以找到这凶兽的致命点。当真要就此殒命吗?
当然不行,他可是要做帝王的人,不能死得那么轻易。
外面的二人只在洞口逗留了一阵便佯装无事地离开,李昃昀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空前的快感。而李昃殷却不同,他到底还是害怕的:“四哥,若是二哥真的死于虎口,他会不会缠着我们不放?还有太子和父皇若是知晓此事是我们所为,会不会……”
“闭嘴,你是很希望我们被降罪吗?”李昃昀怒斥,“做都做了,还怕什么,总有人替我们善后。他死了,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可若是他没死呢?”李昃殷一句话让他哑口无言。
李昃昀沉默了一阵,他是不信李昃渊能在那儿逃出去的,就算他侥幸杀了那只牲畜,也没有办法寻得出口,而且,李昃渊那个护卫也不在附近。没有人会知道李昃渊在哪里。
“那洞里又不止恶虎一种手段,他怎么可能不死?没人会寻过来。”
七皇子还要再说,李昃昀立刻打断了:“够了,别再多言,我不想听到这些话。事已至此,露了马脚就功亏一篑了。”
李昃殷几番挣扎,最终还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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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很快过去,申中时分,皇子们都陆续回到了瞭望台。
“世子哥哥,”李婉箐眨着充满期待的眼,“你猎了什么回来啊?”
苏逸珅便把怀里的狸奴抱出来给她看。李婉箐惊讶道:“活的!”
“嗯,活的,”苏逸珅笑着说,“你先帮哥哥拿着,到时哥哥带回府里养,养肥了带给公主玩好不好?”
李婉箐欢呼:“好!”
小孩子真好骗。
李昃鸣四下寻着李昃渊,却迟迟不见他的踪影,心下疑惑。往年他都是第一个回来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渊儿怎么还没回来?”皇帝负手而立,阴沉着脸,“平日可都是最早回的。”
人群中的莫云心下一紧,不祥的预感再次泛起。贤妃冲他的方向抬了抬手:“那不是他的护卫吗,你主子呢?”
莫云拱手作揖,头埋得极低:“回娘娘,卑职同主子走散了。”语气平平。
李昃鸣一听,脸色骤变。苏逸珅惊疑不定的目光投了过去,瞧着这莫云不像会犯这种错误的护卫。
“走散了?”蔚贵妃提高了音调,斥道,“走散了还气定神闲站在此处,你就是这么保主子的?过一阵天色暗了,这荒山野岭可不比宫里,老二若出事,诛你九族都是轻的。”
莫云没吭声。苏逸珅拉着李昃鸣挡到他身前:“娘娘们稍安勿躁,莫云跟了昃渊那么久,不是那般马虎的人,定是有其他缘由。”
“他依旧失职,当按规矩罚,长长记性。”太后说道。
苏逸珅为他打抱不平,正要反驳,却听莫云道:“太后说的是,莫云领罚。”
“别说话,叫你说时死活不肯,领罚倒是痛快。”苏逸珅小声斥责。这莫云真不懂假不懂?面前这些人分明就是想借此给他们主仆下马威。
李昃赢躲在太子身边,举起手:“可莫云只隶属于二哥,二哥也说过除他以外,旁的人是罚不得莫云的。”
“他李昃渊定的规矩就要听了?把规矩置于何地,把皇上置于何地?”蔚贵妃杏眼微瞪。
皇后轻轻推了一下当哑巴的皇帝。李益元终于看够了戏,出言制止:“是朕允许他有特例的,有什么问题?”
皇帝开口,便再没有反对的声音出现。李昃鸣上前一步:“父皇,眼下找昃渊要紧。”
李益元的视线移向他:“朕需要你提醒?”
李昃鸣哑了哑:“……儿臣逾矩。”余光间,他看到了李昃昀背后那个脸色苍白全是心虚的七弟,心中立刻有了预想,正要过去好好质问一番,瞭望台下传来一阵嘶鸣,弄得人心惶惶。
几个皇子和苏逸珅跑下去一瞧,竟是踏燕在挣扎,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帝王和妃嫔紧随其后。
“踏燕!”苏逸珅恼道,“安静些!”
看着踏燕反应剧烈,李昃昀心中紧张起来,面上维持着淡定:“这马发什么疯?”
几个侍卫想上去按住它,但都被踢得不轻。莫云一个箭步过去便用刀割断了拴着踏燕的绳,利落的翻身上马。踏燕像林子里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在苏逸珅跟前转。苏逸珅一头雾水,后边的李昃鸣不知什么时候载着三皇子骑马过来对他说:“上马。”
苏逸珅借着莫云的力坐上踏燕的背,踏燕疾骋着进了林子。世子怕被甩下去,只能抱住了莫云,嘴上赔罪:“冒犯,冒犯,见谅。”前面的人一如既往地不吭声,只是沉着脸。苏逸珅回头看了看,在李昃鸣之后,还有一队禁军紧随。
很快,踏燕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石洞前。苏逸珅松了手,看着那违和的石门,心都提了起来。莫云跳下马,将苏逸珅接下来后,拿着短刀在洞周围的杂草里拨弄。不一会儿,莫云撬中了什么东西,费了些力气才把刀卡进去,洞门赫然敞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昃鸣几乎是闪过去的:“昃渊?!”
靠近洞口的地方,浑身是血的李昃渊就坐在那儿。苏逸珅心中大骇,久久无言。他的身侧还倒着一只老虎,大片皮毛浸在血里。乱箭散落一地,还有一些已被斩碎的蛇块。
突如其来的光照得李昃渊的双眼刺痛,他不由得眯了起来。在听到兄长与苏逸珅的声音后,原本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痛感。
活过来了。
“幼珂,兄长,”李昃渊露了笑,“又是你们来了。”
自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李昃鸣蹲下身,满眼心疼:“你怎落得这样境地。”
“伤成这样,昃渊还笑得出来。”苏逸珅移开目光,有些看不得这种情境。一些细碎的片段在脑中闪过。
李昃赢倒是毫不顾忌地抱住李昃渊哭喊:“二哥你可要我们好找!呜呜呜……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趁你不在有多可恶!”
李昃渊已经很虚弱了,被李昃赢压到了伤口也没将他推开,反而搂了他一下:“没事了,回去再说……哭得怪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