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指教，法海师傅。”

“先去旁边，人来人往，不要挡路。”

小青挑眉，“你有很多话？请长话短说。”

身后马车踢踏走来，车马扬鞭抽了下，“都让开！”行人提着小碎步往两边躲。

小青只好跟着法海走到路旁。

“你这次离开，还回杭州吗？”法海问。

小青想起法海冷脸说她，离开就不要回来的话。

心道他盼着自己不要回来，偏她不肯如他愿，扬了扬下巴，故意作对：“回，杭州不错，即便日后姐姐离开杭州，我也会回来。”

法海沉默半晌，道：“别去金山寺。”

“金山寺有什么好，清一色讨厌的和尚，唯一讨喜的缘一还走了。”小青不屑，抱怨道：“我还怕金山寺的和尚喜欢呢，那可就麻烦了。”

法海脸色苍白，小青心中痛快，隔空戳他的胸口：“被我说中了吧。”

不等法海反应，小青得意地扭身离开。

走到半路，回头看见法海盯着自己，小青吐舌头做鬼脸，快快跑了。

·

虽然释怀，可小青还是没回和姐姐的洞府。

她回到了玉灵山，这是她独自打下的山头，方圆四座山的妖精都拜在她麾下。

日出，盘成一圈圈晒太阳。

月上中天，打坐吸收日月光华，不曾断过一日修炼。

周围不少妖蠢蠢欲动，意图挑战她的地位，都被她几下镇压收服。

然而这回来挑战的是个苍鹰妖弑磨，修为在小青之上。

不仅如此，苍鹰是蛇的克星。

弑磨暗中观察好几年，特意选在小青蜕皮这年突然发起攻击。

小青刚经历完蛇蜕，身体正处于虚弱状态，与弑磨的打斗，不只关乎玉灵山的主权地位，更关乎性命和修为。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弑磨周旋，身上即便多处被尖利爪牙刺进，掏出血窟窿，面上也不显，攻势稳准狠厉。

日转星移，弑磨浑身血从高空坠落，掉在地上化出原型，羽毛粘血洒落一地，展开翅膀撑起又跌倒。

小青却翩翩然落在他跟前，胜利者的光彩夺目，衣裳靓丽毫无破损，连褶皱都没有，仿佛连月的生死搏斗是场幻觉。

弑磨自知无力回天，自毁百年修为，也不肯做小青手下败将，屈辱偷生。

趴在地上苍鹰毛色晦暗，再没了生的气息。

小青立即口吐鲜血，按着腰腹半跪在地上。

元气大伤，为了撑场面，强行运作幻术，营造出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状态。

弑磨死去，幻术立即撤除。

小青杉裙褴褛，淡雅绿裙早已被血色浸染，红得发黑。

“早知道不摆谱了，”小青拭去唇边的血渍，自言自语：“就该上去夺去弑磨的所有修为。”

小青吐干净血，原地打坐运转体内灵气，一日夜过去，情况并未好转多少。

但还是要装样子，得让玉灵山的妖怪们都知道现在的大王是谁。

小青收拾狼狈，以毫发无损摸样打道回府，容光焕发地举办了场庆功宴，稳坐上位。

柔弱的小妖庆祝小青胜利，蠢蠢欲动的妖则彻底死了心，颓丧饮酒，嗫喏着混入欢呼声中。

小青巩固了地位，但维持不多久光鲜。

维持人形体现妖灵力的稳定，如果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便是公然告诉对方，你是个可随意欺负的妖。

此时此刻，若是知道小青受了重伤，连人形都恢复不了，又会引来强敌抢夺玉灵山的主权。

小青在庆功宴中宣布，再次出门游历，交由左膀右臂，狐妖和龟妖代管事物。

座上并无妖察觉异常，因为小青时不时会出门游玩。

狐妖和龟妖知道内情，但因修为不够，而小青又伤太重，难以帮助小青疗伤。

小青叮嘱它们照看好玉灵山，捏觉消失。

她选中一处地势险恶，灵气贫瘠，妖精经过都不屑歇脚的荒山，钻进深洞里，才化出原型。

蛇身展开能铺满整个洞穴，小青闭上眼修养。

洞外寒风凄厉呼啸，小青动动尾尖，撑开眼睛缝，才意识到她睡了一个秋天。

吐了吐蛇信子，再睡半年，她就能恢复一半，到时变出人形，去杭州求助姐姐。

打定主意，小青缓慢挪移蛇身，一圈圈收紧，闭上眼再次昏睡过去。

窸窸索索脚步声在洞穴中回响，一点点但清晰地钻进小青的耳朵里。

小青机警地醒过来，顾不及想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涉足。

她发出嘶嘶声，弄出动静，警告来者内有猛兽。

那人果然脚步一顿，没多久，又继续朝里深入。

小青不吃人，但此地非寻常人赶闯，若是个降妖高僧道士，陡见庞然巨蛇，难保不分青红皂白，收了她做功德一件。

好不容易修养出点灵力，用来逃命，小青多少有些不舍。

但保命要紧，正当小青要化出人形时，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你。”洞内回响着法海的声音，淡然笃定。

不意外是不可能的，但小青还是松了一口气，恹恹地保持蛇身。

“就在那，别再走进来。”小青用灵力传声，传声所用灵力很少，这点她还是使得出来。

“为何？”法海脚步不停，声音传到深处，他已经往里走很多步。

越往里走，黑暗粘稠，点燃的烛火堪堪照亮脚下一段距离。

“我在冬眠，现在是原型，你不怕死就继续往里走。”小青警告。

“外面冷。”法海道。

小青：.......

浓黑中，小青看见一个小火苗飘过来，还有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的法海。

“你还点了两个绿灯笼。”

“那是我的眼睛。”

“挺大的。”

“就走到这吧，剩下都是我的地盘。”距离蛇身还有一段距离，小青叫停了法海。

法海侧首辨音，不用第一道回声，就能听见小青的说话声，从善如流停下来。

“里面还挺冷的，”法海话还没说，小青紧接着他的话说，“那你出去。”

“但比外面暖和多了。”法海背过身，藏好唇边一点笑意。

“我可以烧柴吗？”

“可以。”

小青眼能视物，潜伏在黑暗中，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在黑暗中笨拙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