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然!厉然!你怎么了?”冯玉见厉然忽然跪倒,心头一慌,赶忙伸手去扶。
厉然低头,哽咽声从他喉间传来,像是受了何种沉重的打击,他的手中像护着什么东西,“爸!爸……”
冯玉与季辰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眼中同样弥漫着不解。
他突如其来的“爸爸”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辰微微皱眉,轻轻抬起头,示意冯玉向上看去。
“刚刚厉然在一根枝条上取下了什么东西。”季辰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厉然的身上,稍微迟疑了片刻,“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东西取下,随后便是现在这副模样。”
她顺着季辰的目光抬起头,只见这棵树枝条层层交错地交缠,有几条枝条垂落下来,这些干枯的枝条上面现在已经空无一物了。
那么,之前树梢之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让他忍不住失声痛哭?
冯玉一直知道,厉然一直在寻找他父亲的踪迹。
可是,他的父亲不是专心研究花卉,反对植化人计划的植物学家吗?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秘密实验室?
难道,这株植物失控了,把厉然的父亲……绞杀了?
冯玉蹲在厉然身旁,静静等待着他平复情绪。
过了许久,厉然终于将双手护着的东西小心摊开,那是一枚素净的银戒指,简朴无华。
厉然的眼角带着泪痕,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戒指的内圈,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思念:“这是我父亲的戒指,内圈刻着一朵牡丹,是我母亲亲手刻下的。”
“这个戒指,我父亲从未离身。我在这里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知道,我父亲已经不在了。”他说到此,眼泪再次不自觉地滑落,溢满了眼眶。
如果父亲活着……他不可能,任由他的戒指丢失。
更何况是挂在这里的树枝上,触手可及的位置,父亲如果活着,怎么会……不取下来?
可是,这株植物,真会失控到绞杀人类吗?它本身不也是曾经的人类?
冯玉回想着自己接触这棵树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它在等待,它在守护。
那么,究竟是在等待什么呢?又在守护着什么?
她再次将手掌轻轻覆盖在树干上,尝试着像在培育中心那样,将自己的意识与之连接,去探寻它剩余的意识。
那条细线,或者说,那条纤维,变得有如实质般,从冯玉的手掌缓缓延伸进树干内部。
冯玉感受到不是攻击,不是暴动,反而是一种温和的接纳感,仿佛在求助。
但冯玉自身储存的植物能量不够,给不了它太多,无法激发它的真实意图。
绿色晶石!那个在暴动松树下面捡到的绿色晶石!它们蕴含着丰富的能量,或许,能有所帮助!
冯玉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晶石,握紧它,并尝试将它的能量通过自己的身体导入到大树体内。
随着绿色的光芒在冯玉和大树之间流转,晶石内部的力量开始变得微弱。
那棵大树的绿光缓缓流入它的一根枝条。
它将所有能量集中在了刚刚厉然摘下戒指的那根枝条上!
那根枝条逐渐变得翠绿,细小的叶片一片片悄然探出,轻轻舒展。
最引人注目的是枝条的末端,一个花骨朵悄然绽放。
最初,它只是一个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嫩芽,轻轻顶开枝条的外壳,悄悄露出了柔嫩的轮廓。
慢慢地,那花骨朵开始膨胀。
它轻轻颤动,逐渐染上了温柔的色彩,犹如破晓时分最柔和的晨曦。
花瓣一点一点地展开,每一片都显得那么细腻、脆弱。
随着花瓣的舒展,花朵的轮廓愈加清晰,色彩愈加艳丽,展露出一抹不容忽视的华美。
最终,花朵完全绽放,那盛开的牡丹以无与伦比的华丽展现在眼前。
每一层花瓣都柔软丰满,层层叠叠,犹如丝绸般细腻、华贵。
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静谧与神秘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美丽的梦境。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傲然枝头的牡丹,露出惊叹。
冯玉的嘴巴长成了“O”型,这是,苍弥穹的第一朵鲜花,竟然以这样奇怪的方式盛开在了树枝上。
所以,这棵大树,是怎么开出牡丹的?
厉然看着盛放的牡丹,突然变得极度痛苦,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让他受到的打击比刚刚得知父亲死亡还来得沉重。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他的手试图触碰那朵枝头的牡丹,却又迟迟不敢碰触,手在空中僵悬着。
最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沉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冯玉的手轻拍着厉然的背,她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徒劳地安慰着厉然。
厉然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靠近这棵树的躯干,他轻轻地环住它,像在拥抱一个人。
他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孺慕,带着思念,他喊道:“爸爸......”
“爸爸?!”这一次,厉然的声音清晰而明确,不再是无意识的呢喃。
冯玉和季辰同时意识到,厉然喊的对象,竟然是这棵树?!
这?怎么可能?
冯玉再次将手掌轻轻贴在树干上,她能感受到的情绪,变成了惊喜与欣慰。
然后这些情绪越来越微弱,最后......消散了......
仿佛他守候多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次的花开。
可能等到儿子,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当培育出牡丹的心愿终于实现后,这份意识似乎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渐渐消散。
18年的孤寂,18年的等候,在牡丹盛开的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可是,如果这棵树真的是厉然的父亲,那么,厉然的父亲,这个研究所里的植物学家,究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是像母亲冯琳一样,无意间被转染?还是主动选择了接受这个实验?又或者,根本是有人在暗中谋害?
如果按照母亲信中所写,她在“03号”异变初期曾见过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就是自己的同事呢?
难道,母亲见到他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模样,面目全非,以至于无法从面容上辨认出来?
“孙!山!亭!”“陈!饼!”冯玉曾提到过的两个名字,此刻被厉然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
厉然的双眼通红,怒火在他眼中肆意跳跃,仿佛可以燃尽一切。
这两个人,正是这个可怕计划的始作俑者。
一个仍然藏身于骄阳区,而另一个下落不明。
然而,无论他们身处何方,天涯海角,厉然发誓,他必将让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厉......厉然......”冯玉很担心他,她从没见过厉然这个样子,像是理智的那根弦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崩塌。
厉然看到冯玉担忧的眼光,望着这个最近在他眼中慢慢发光的少女,他心神悸动,眼中的怒火慢慢开始熄灭。
他竟然还挤出了一个微笑,看向冯玉,说,“我没有事......我很好......”
才怪,厉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他找了18年的父亲,最后以这种非人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冯玉换位思考一下,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而厉然居然控制住这种情绪。
这种压抑着的痛苦,必然只能引起更强烈的反噬,未来可能会更强劲地爆发出来。冯玉完全无法放心。
而且,厉然已经把这笔账算到了孙山亭和陈饼的头上,陈饼......她生物学上的父亲,他到底做了什么?难道她要成为厉然仇人的女儿?!
两个好友,因为父辈恩怨,反目成仇?!
冯玉不想,但冯玉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厉然父亲为什么会变成植物,这真的和陈饼有关系吗?陈饼他……现在又在哪里?
厉然看似已经平复了心情,他慢慢地走到盛开着牡丹的枝条下,抬头望着父亲一生追寻的鲜花,复杂的情绪在眼睛中流转,带着思念、留恋、悲伤......
父亲的左手无名指化为了这根枝条,这朵盛放在枝头的牡丹,就像是父亲用手托着这朵花想要递给母亲。
他的父母很相爱,他从小就知道,他们也深深地爱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厉然将父母相爱的见证——手中被汗水、泪水浸泡的戒指,挂在了胸前。
然后,将双手在衣服上反复擦干,小心翼翼地折下了那支带着牡丹的枝条。
“厉然......”冯玉在旁边轻声唤道。
厉然看了冯玉一眼,勉强笑道,“谢谢你,冯玉。”
如果不是冯玉,这朵牡丹无法绽放,父亲的心愿也无法达成。
冯玉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苦涩。
厉然不知道陈饼是她的父亲,否则,别说感谢了,他可能会立马对她举起手里的枪。
厉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牡丹,这株苍弥穹的奇迹,它还是父亲对母亲爱的证明。
他对牡丹也有所研究,知道它不可能开在树枝头,而是盛开在茎干的顶部。
这个奇迹发生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父亲遇害的时候,他随身携带的牡丹种子和那些植物基因、父亲的身体本身发生了无法解释的融合。
父亲培育牡丹的初心是为了母亲。但是,母亲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她,知道......父亲已经被害了吗?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父亲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这,可能吗?
父亲对母亲的爱,让他不可能自私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母亲会担心、会痛苦。
他......怎么可能自愿呢?
所以......这个凶手只可能是“植化人”的推崇者!
厉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他一定要去骄阳区!
这次不是为了寻找信息,而是!为了复仇!孙山亭!陈饼!
这种毁灭人性的研究,他要彻底摧毁掉!不顾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