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说:“我和金惑学长时常出去,他陪我去吃饭,送我礼物,还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但他从来不跟我聊生活上的事,我们甚至很少聊天。”
“但是跟学长你,我们什么都聊,天南海北,包括我的感情私事,我的困惑,我都跟你讲,我那时候很喜欢和你聊天。”
“说实话,我理想的恋爱,是将你们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我当时还有点愧疚,因为我觉得我在精神出轨,即便知道金惑学长心中有其他人。但我好像被愚弄了。”
“金惑学长背你下山那天,我很意外,我发现你们好像有一种不怎么聊天就有的默契,那种氛围我形容不来。后来,我就跟我的闺蜜倾诉了,你知道她是谁吗?赵媛媛。”
赵媛媛。
我一愣。
她和纸巾陈是迄今为止唯二知道我和金惑高中恋爱过的人。
“她当时大惊失色,告诉我说你们两个高中谈过。你知道吗?我当时一瞬间感到破灭了,一个是我精神上很喜欢的人,一个是我现实中很喜欢的人,我没想到我自认为精神出轨的对象,竟然是我潜在的情敌,而他装作一无所知。每一次,当我向你倾诉着感情私事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一直在暗中嘲笑我?”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摇摇头:“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告诉你真相。但我向你发誓,我当时只是以一个朋友的立场给你建议,没有其他私心,你应该记得,我好几次跟你说过,要遵从你自己的心,我从来没有一次阻止过你。”
“你没有吗?每一次当我告诉你我被他冷落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暗爽,是不是觉得很开心,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是不是因为掌握了对手的情报而得意洋洋?叶枢念,你真的完全没有吗?!”
她的声音陡然睁大,脸色涨得通红。
“我没有。我问心无愧。”
我感到她的眼睛像一把刀扎进我心里。
那个时候,我连金惑对我是何种感情都不知道,我和她是同病相怜的状态。
我对她的感情确实很复杂,一方面是怜悯,觉得不该喜欢金惑这样的人,我早就遍尝过喜欢他的苦,知道会很痛苦。
另一面又因为金惑对她很温柔而酸涩,对她不那么热络而微微庆幸。但每次庆幸过后又立即自省,自省我是否在变得卑劣。
但我从来没有阻止她去对金惑做什么,我一直说的是让她遵循自己的心。在和她聊金惑的时候,我大多数的心情和她一样,满腹苦楚,患得患失。
不,比她更甚,因为她当时还有金惑算不上上心但至少不失礼节的招呼,我却一直只得到他的讥讽和漠视。
“你真的装,非常装,我以前和你说的话,你大概也会告诉别人吧?我到这边来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认识过!”
她说着,抓起手边的一包纸巾扔向我。
“林荧荧,别闹!”
金惑挡住了她试图用手包砸向我的手。
“跟他无关!”
林荧荧听到他这句话后,捂住脸,起先是哽咽起来,而后扑在方向盘上大声哭起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边哭边说:“我太可悲了,我看错了人!”
“我原来不过是你们play的一环,太恶心了!”
我坐在后座上,茫然听着她的哭声,我觉得我是一个罪人。
很多年前,我的存在让我母亲总是不开心,她从来都不对我假以辞色。这让我极度缺爱,才会转向与我完全不同的金惑。
如今,我又让这个这么上进勇敢的女孩不开心,不管出于有意还是无意的目的,我确实欺骗了她,但我当时没有任何愚弄她的意思。
“对不起。当时你向我倾诉的时候,我的心态或许比你更糟糕。实话实说,我和金惑那时候才重逢,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总是很冷淡,比他对你要冷淡多了,所以我对你的秘密不可能有很开心的心情,因为我也经常处在痛苦之中。我也是这些日子才和他缓和下来,绝不是那时候就在旁观你的笑话。”
“我自己就一直是个笑话,不是么?”
原本我以为只要诚恳些她就能稍微原谅我一点,结果,她更加生气了,朝我哭喊道:“你闭嘴!你这不就是在我跟他还来往的时候插足了吗?靠的不就是我跟你聊的信息?!你不就是个男小三吗?你装什么装,把自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恶心死了!”
“男小三”三个字一出,震耳的哭喊声惊破了我的耳膜,与多年前母亲的哭喊夹杂在一起,变得愈发嘈杂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金惑挡住了她,他严厉的声音飘过来:“不关他的事,他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我对他确实比对你差多了,林荧荧,这件事是我处理得不对,不关他的事。我是给你送了礼物,也带你出去吃过饭,但我和夏笙、乔梦璐她们也这么做过,她们就不会觉得是在恋爱。”
“你可以怪我,但不用怪他。毕竟我当时对他还有报复心态。”
“他哪里不是那样的人!”林荧荧大喊道,“我问过别人,你当年对他那么好,不还是被他甩了吗?!你这样都能被他甩,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金惑的表情冷下来。
“他以前能甩你一次,以后还是会甩你。再说,他不是和江映泽走得近吗?又一直跟我聊天,又跟江映泽走得近,还无缘无故甩过你,他哪里像是很爱你的样子?!”
“我说过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操心。”
金惑脸色铁青,完全不顾及林荧荧还在哭泣。
“原来你和其他男人一样,都喜欢作践你的人,还是个男人!你将来要是还被他作践,那是你、你……你活该!”
“不牢费心。”
金惑油盐不进。
林荧荧被他气得牙齿打颤,直接要推开车门下去。
这时,我看到一辆电动车正在从后头骑过来,我想都不想,猛地一探,一把抓住她,往后一拖。
“你干什么?!”
她被我拖回架势室。
“有车。”
我简短道,方才一扑时侧腰胯骨撞上了前面的车座,疼得“嘶”了声,跌回后座上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
那辆电动车撞翻了前面一辆车上下来的人,那人被带得往前滚了一圈,又被侧右面来的一辆小轿车碾压,血肉横飞的瞬间,人群发出一声尖叫。
我顿时为林荧荧后怕不已。
车泊在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林荧荧死里逃生,她这才稳定了下来,小声啜泣道:“方才谢谢你。还有,我今天失控最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个家教我没做好,家长不满意我,辞了我,所以我才迁怒学长你了。”
我见她情绪渐稳,摇摇头:“没事。我能理解。”
她又说:“其实在赵媛媛和我讲你们两谈过之后,我就已经放弃了所有指望,我才知道他所谓的那个前女友就是你。可是,也许是因为觉得你欺骗了我,我还是不甘心吧,因为我听说金惑学长除了学长你之外他没交过任何男朋友,他的取向还是偏直的,所以我还是有希望的,我就一直拖着。”
“当然,我也骗了你,我说柏沉告诉你,说我有个你永远比不上的优点,是因为那时候我在试探你。至于这个优点也是我胡诌的,我当时一厢情愿的认为,我是女生,金惑是偏直男,我只要等得久我就比你有优势,但现在一想,其实你是男是女对他来说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好吧,我要说的说完了,那就这样吧。”
我和金惑都很默契地没说话。林荧荧等了一会儿,转向金惑:“金惑学长,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金惑缓缓道:“方才你已经说了,是男是女对我来说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
“从出生到现在,我只喜欢过一个人。叶枢念。”
这话一出,林荧荧深深呼吸,吸了吸鼻子,转头,撑着伞,再不回头地走进了雨中。
我在后座上长长呼了口气,蜷坐着,抱住膝盖,一时间觉得有些冷。
我赢了,但赢得也不是很有滋味。
我将头埋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说:“要不,你去送送她?”
“不用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没你那么有道德感。亏欠她的我会物质补偿,给她转点钱再给她推荐新的家教。”
说这话的人不在驾驶座上,他来到了我身侧。
“有钱真好啊。”
我叹了口气。
然后,我的脸被金惑用拇指推起来了,他定定地看着我:“你眼眶红了。”
我没好气道:“换你被骂男小三你不生气?”
他挑眉:“我经常被某个人指名道姓地骂种马,明明只抱过他,亲过他,结果天天被骂种马,我又说什么了?”
我:“……”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看他:“你真没交过其他男女朋友?”
“不然呢。”
轮到我惊讶了。我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但你怎么那么会亲?每次一被你亲我就——”
“你就怎么了?”
他好整以暇地等我说下去。我看着他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了。
“不说?!不说我就一直亲你,直到你说为止!”
他忽然变得恶狠狠起来,捏住我的下颌,作势要吻过来,粗暴得简直是审犯人的恶徒。
“我说我说,”我被他恐吓得立马缴械投降,小声道,“我就、我就身体酸软,心跳很快,身体也发烫,好像忽然间就没力气了,飘飘然的……身体变得很怪。”
“那、你跟别人亲过吗?”
他静静看着我,声音很哑。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除你之外,我没和任何人牵过手,更别说其他。”
金惑似乎笑了,是那种很餍足的笑。而后,他就着先前的姿势,卡住我的后颈,不管不顾地吻过来,不,不是吻,近乎是撕咬的力度。
我连忙去推他:“别闹,刚刚被人骂了一顿,现在我两就这样,跟狗男男有什么区别,你是存心想让我更愧——”
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还是没有推过他,唇被堵住。
炽热的吻覆过来的时候,我试图挣扎,但力气实在不如他,只好罢了,由着他闹。我认命般地搂住他的脖子,从他肩后看到的是洛城广场细雨绵绵的天空。
“刚刚是谁说自己问心无愧的?”
金惑轻笑了声。短暂歇息的时候,我伏在他胸前,急促喘气。他低头,低低的嗓音落在我耳侧,唇从我耳垂上滑过。
这时,我的侧腰胯骨又在车窗上撞了下,我不由得又“嘶”了声。
金惑立即停下来,去看我的腰:“方才撞到了?”
我蹙着眉,点点头。
“我找个代驾,我们去医院,等等——那是不是周韵杰?”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周韵杰没打雨伞,一个人在细密的雨中走着,甩着两条大胳膊,脚偶尔踢踢石子和空气,二不楞登的样子。
我猜他应该是刚从这附近有名的电竞网吧出来。
金惑喊住了他,请他吃饭,前提是先给我们当代驾。
“你两又一起啦,关系真好。”
周韵杰一听说金惑要请吃饭,眼睛顿时放光:“金老大的品味,啧啧,我这次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送到附近的医院后检查了下,无碍,只是暂时的撞伤,贴点膏药,擦点药就会好。我们三个人又很快返回洛城广场。
在这附近最贵的酒楼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期间,金惑一直给我剥虾弄蟹,连纸巾都给我叠好,服务周到。
不过,中途他大概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不善,我猜他是想到了江映泽。
尽管如此,他和江映泽有一样的毛病,自己不怎么吃,一直看着我吃,动不动上手帮我擦几下嘴角,搞得我很懵,好像我是一个吃货一样,明明我食量很小。
期间,周韵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老帮他?”
金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因为他是书呆子,他不知道怎么剥。”
周韵杰“哦”了声,居然信了。
明明是一样的时间,但周韵杰前面堆了好几个盘子,我的只是一两个。
金惑忽然说:“叶枢念,你刚刚那一口嚼了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