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钰和顾北约结婚之后又过了一年。
生完孩子稳定下来之后,这一年中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两位新手父亲依旧是非常默契地在忙碌之余找机会轮流陪伴孩子,要是两人都不在,就把宁宁交给育婴师带,尽力同时扮演好自己在社会和家庭中的不同角色。
他们都继承了家业,现在分别要经营自己的家族企业,所以除了一些能堂而皇之秀恩爱的公开场合,实际上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但即便如此,也在商圈闹出了一些真真假假的“趣闻”。
真的趣闻,比如说今年一月份楚阳参加一个演讲节目,俩人在观众席看,一共就给了三个镜头,没想到却借着千万网红小太阳的名气在网络上以“哥嫂”的名义火了一把。楚阳不肯放过这一波热度,结果就是大名鼎鼎的顾家楚家两位家主亲临楚阳的带货直播间,一个负责面无表情举着电动牙刷做产品展示,一个负责给绘声绘色介绍产品的妹妹当捧哏,背景还有一个坐在婴儿车里不停给三人鼓掌的气氛组组长。
假的趣闻那就多了——情人节在自家大厦屏幕上隐晦告白(其实就是两句普通的广告宣传语)、宴会结束后在车里做不可告人的事(其实是因为楚钰睡着了,顾北约等他醒来)、俩人其实是互攻(毕竟没人能想象顾北约那样的人愿意永远处于下位)等等。
至于以上最后一条,其实顾北约之前起过一次这个意思,但是楚钰那个时候实在是太配合,随意他摆弄,就差自己主动跨上去,他觉得没劲就拒绝了,之后再也没提过。
没有AO信息素的匹配,只有势均力敌的斗争才能激发Alpha的原始欲/望,而顾北约家里那位,恰恰是一个只有在床上才能硬气起来的主,补充条件:仅限于上位。
近三个月,詹姆斯对北天集团的针对已经到了哪怕是不关心商界的普通网民都能感叹一句“势如水火”的程度,顾北约的全部私人时间几乎都被这件事占用光了。
因此,他也是最近才发现,楚钰这个月回家的频率直线上升,上个月甚至已经远远赶超了他。
连女儿都好像更亲近他了一些,这让他心里有点吃味,但更多是疑惑。毕竟医疗AI的推行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威廉的人足够多,遍布全球各国,国外基本可以由他的人来解决技术和舆论问题,但是到了国内,因为语言环境不同加上各种文化糟粕残留因素,更重要的是利润并不高,看好这个项目的老板实在不多,所以重担几乎全落在楚氏这里。
但按理来说,楚钰这段时间不应该这么闲才对。
关于这个问题,顾北约私下找到管家了解过情况:楚钰这个月隔一天两天就回家待上三四天,偶尔带着宁宁外出,车子跑得最多的地方不是楚氏的大厦,而是一个叫春居园的山间别墅区。
要不是顾北约以前彻查过楚钰的祖宗三代,他听见管家这样描述还得以为他在外面养人了呢。
春居园位置隐蔽,屏蔽卫星信号,是只有上层的少数人才知道的住宅区,除了住户以外的人单是要进去都得经过重重审批和安检,因为住在里面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政治大人物,其中就包括楚钰的奶奶姚万方——世人都称她为姚总//理。楚家早年之所以能毫无阻碍地起家,还能起得那么迅速,大部分原因都是沾了这位的光。
楚钰这段时间这样频繁地过去,怕是对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规划。
因为国外的分公司要制定新的章程,在针对ECL的打压行动圆满成功之后,顾北约又接连出差了好几天,今天才终于回家。
管家站在门口为他开门,他一进家门,穿着红裙子的顾宁钰就迈着小跳步朝他跑了过来,大声喊着:“爸爸!”
顾北约把外套交给管家,走过去半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嗯。还认识我吗?”
顾宁钰笑得很开心:“爸爸!”
厨房那边传来楚钰大声的回应:“干嘛?”
“没叫你!”她说。
“没叫我?”
楚钰嘀嘀咕咕地出来,看到顾北约回来颇为惊喜,和女儿一起笑了:“出差辛苦了。我在给宁宁准备明天去野餐要吃的辅食。”
顾北约就是为了陪女儿野餐才买了早几个小时的机票提前回来的,他把女儿抱起来,不解地问:“你还亲自做?”
“我有个想法。”
楚钰站在厨房门口倚靠着门框,看了眼灶上的火,又重新看向自己的丈夫:“我在月仙区买了套房,那附近就有家挺有名的幼儿园,离全市最好的公立小学和初中也都比较近。我打算等宁宁读幼儿园了,就和你们从这里搬过去住。到时候就不请这么多佣人了,对孩子的发展不好。”
他所说的顾北约在来之前就已经设想过了,所以反应并不意外:“你打算让她在国内发展,学校也不读私立?”
楚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卖了个关子:“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宁宁越来越聪明了,我这两个月就在带她看电视,发现她一看动画片就睡着,但是对新闻似乎特别感兴趣,她这个年纪肯定什么都看不懂,但一看到新闻里那些重要的大会现场就咿咿呀呀叫,还说过不止一次‘我也要去当大领导’。”
顾北约听出楚钰的言外之意,说:“但是我是经商的,在这方面,我不能保证我的孩子一路顺风。”
楚钰低头看了看顾北约怀里女儿明亮的眼睛:“所以,趁着我还年轻,我奶奶还在世。我打算这几年把家业陆陆续续交给我妹,自己去进个体制,先从基层做起。”
顾北约的脸上出现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说到这里,楚钰的声音难免带着些试探:“如果宁宁将来想从政而不是从商,我们两家的家业……”
顾北约说得理所应当:“我们再生一个就行。”
楚钰震惊于他的想法:“你怀一个就够了,第二个你就别再怀了,我来给你生吧,反正……”
话还没说完,身上的衣服就被顾宁钰拉了拉。
顾宁钰攥着他的袖子,皱着眉说:“不。”
楚钰一愣,颇感意外地问:“宁宁,不想要个弟弟妹妹来陪你玩吗?”
顾宁钰摇头。
楚钰继续试探:“那你想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吗?”
顾宁钰再次摇头。
楚钰有点头疼:“那你——”
“我要那些穿黑色……衣服的叔叔阿姨陪我玩!”顾宁钰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天真和稚气。
顾北约声音温柔,循循善诱:“和爸爸做生意,也能和穿西装的叔叔阿姨们一起玩。”
顾宁钰:“什么是做生意?”
顾北约:“就是赚钱。”
“不要!我不喜欢钱!”
说完这句惊世骇俗的话之后,顾宁钰在她爸怀里闹了起来:“爸爸!我以后要上台讲话!我要上新闻!”
顾北约:“……”
楚钰:“……”
闹了一番之后,顾宁钰也累了,跟着保姆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她毕竟是女孩,现在虽然还很小,但两位父亲都不想让女儿形成“和男性共处一室睡觉很正常”的观念,只有女儿主动要求才会带回房间,今天顾宁钰没主动提要一起睡,就直接交给家里的保姆去管了。
楚钰跟在顾北约身后回到他的房间,又一起进到浴室里。
空间中他们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
顾北约先说:“我觉得你的想法还是太早了,现在你的事业在关键期,也有时间陪宁宁。况且,她年纪那么小,这可能也只是她一时的想法,万一以后变了呢?”
“我知道,”楚钰说,“所以我打算从政也不全是为了宁宁。”
顾北约:“那是为了什么?”
“我之前在飞机上和你说,要把腺体摘除手术的那几家公司坑倒,赚黑心钱。还记得吗?”楚钰声音很轻。
顾北约点头:“记得,但你直到现在还没真的让他们破产。”
“这就是我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的原因。”
楚钰眼神复杂,声音里带着遗憾:“我害怕这世界上有人因为我而过得不好。所以你们习以为常的那些商战的手段,有很多我都做不到。我妹这方面就比我强多了,她就不会纠结这么多,也比我更有天赋。上次股市那件事你还记得吗?我一点也没插手,她帮我摆平的。”
“别人的公司就算倒了,里面的员工也未必活不下去。”顾北约说。
“我知道,”楚钰一边说一边逐渐往下看,慢慢垂眼,眼里的光越来越暗,“就是……可能是上辈子穷怕了吧。看不得别人失业,也看不得别人穷。做事情没办法像你一样果断。”
自两人结婚以后,这还是楚钰头一次重新提起“上辈子”的话题,顾北约对他已经非常了解,已经没有之前的莫名其妙了,但也不至于完全接受“自己丈夫是个穿越者”的说法,所以他什么也没说,打开了浴室的花洒站到了下面冲水。
楚钰也进来和他一起冲,洗澡洗到后半,两个几天没见的人在浴缸里泡着,身体放松,彼此越靠越近,开始睡前运动的前奏。
接吻休息的间隙,楚钰皮肤上挂满了水汽,声音带着轻喘:“我会……尽可能往上爬,晚一点也没关系,至少不做一个在孩子童年生活中缺少陪伴的爸爸。”
“要是到外面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顾北约轻柔地吻了他一下,“实在不行,我包养你也是可以的。”
要是能听出来这句话是调情,那就不是楚钰了。
只见楚钰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真的仔细考虑了被包养的提议:“可以是可以,就是我怕女儿将来长大了会看不起我。”
顾北约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也仔细考虑了他的想法,缓缓开口:“想要将来让宁宁从政这条路走得顺,你这几年要跟着奶奶一起见不少人,处理不少关系,喝不少酒。政治圈的那些人我交往很少,我其实也怕,怕我保护不好你。”
语气平静,但说出来的话足以让听的人感到心神巨震。
楚钰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说不定哪天我就被欺负得哭哭啼啼逃回来让你教我做生意呢?”
顾北约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努力往上爬吧,我怕到时候我也会看不起你。”
楚钰瘪瘪嘴:“别这么直白。”
顾北约反问:“所以你会吗?”
楚钰说:“我当然不会。”
“所以放心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有我呢。”
顾北约说完,又重新吻住了他,分离的时候在他耳边低沉而颇具诱惑地说道:“我回来之前在车上吃了药,三个小时已经过了,今天可以……”
听他说完,楚钰的整张脸又红透了:“所以你说再生一个是故意逗宁宁的?”
“嗯,”顾北约大方地承认了,“她早就和我说过这个,我想让你也知道她的意思。”
“你不需要绕这个弯子。”
楚钰抱紧了怀里的人,语气坚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以你的想法为主,但是如果你想再生,怀孕的必须是我。”
顾北约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啊?”
突然听到这个困扰他整整两年的问题,楚钰的心跳立刻快了几拍,紧张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为……为什么啊?”
顾北约松开他,在蒸腾的水汽中和他说起自己的事:“我从小到大,都不觉得自己可以和任何人建立亲情与爱情的亲密关系。你现在看到我和顾年润感情还挺好的,那是因为小时候同仇敌忾,充其量也是战友情。以及郑烨,你刚认识我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吧?和你在一起之前,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别人不问,我都不会刻意去提到的存在。我从小都是这样——除了我自己,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通过他的话,楚钰想起了曾经捕风捉影听过一些细节的顾北约的悲惨童年。
他看过顾北约小时候的照片,旧照片上的小孩脸上的表情淡漠得仿佛机器。
楚钰的童年,每天放学以后最期待的就是回家和爸妈说学校发生的事。
而顾北约的童年,却是对自己的家庭成员充满了防备。在最该开朗无忧无虑的年纪早早封闭了自己内心的一个人、生命都仿佛游离于世界外的一个人,最终却与爱人交换了真心,结婚生子,这是何等的奇迹。
楚钰以前从来没细想过这方面的问题,现在想来,连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