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之对陆淮商挺嫌弃的。
但嫌弃过后,谢言之也冷静下来。
陆淮商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来这里的。
他想做什么?
陆淮商眼角扫他一眼,忽地抬步朝里面走。
谢言之微微挑眉,也跟着大大方方地往里面走,
花楼里欢声笑语不绝,仿佛是另一番的天地,与外头受灾的难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此情此景,让谢言之想起一句话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啧。”
谢言之嘲弄一笑,转身随着陆淮商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抬眼,就正好对着大堂中央的高台。
大堂中的高抬上,更是有打扮清丽,面带珠帘的女子闻声起舞,中间则坐着个容颜出挑,打扮艳丽的小倌。
那小倌生得好看,特意涂抹了胭脂的眼角,衬得他眼有媚态,勾人心魂,一双纤纤玉手虽然是在弹琴,但这琴音却透着几分露骨之意。
谢言之听了出来,虽是脸上带笑,却眼神渐冷。
“云漫漫兮白日寒,天荆地棘行路难,啧这世道……”谢言之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陆淮商眼神微凝,提醒他:“花楼的酒,少碰为妙。”
“无碍,我酒量不错。”谢言之又饮一杯:“再说,你带我来这里,不允许我寻欢作乐,还不让我饮酒吗作乐?”
寻欢作乐?
陆淮商微微眯眼,原本是想再说点什么,可扭头看到谢言之那兴致盎然的模样时,这话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说,酒量好的是谢家三郎,关你这个身体什么事?
陆淮商想起,好几年前,他还在军中,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大军打了胜仗,谢城安携带幼子在军营与大家共度中秋,摆庆功宴时,那谢家三郎穿着盔甲,豪气干云,对来与他敬酒的小兵全数接下。
有的小兵胆子大,找他掰手腕比试,谢三郎也爽快应了,结果那么多人,居然没几个能掰得过他。
陆淮商那时也在,他看着谢言之明亮的眼神,如若阳光般的笑意对待着每一个士兵,心里也跟着微微悸动轻荡。
他也想找谢言之比试一下掰手腕,想听谢言之夸赞一声自己好力气。
但他没有机会。
终于轮到他可以上前的时候,谢三郎被谢城安给叫走了。
第二天,谢家军拔营回京,他则因为还有事情尚要处理而被留下。
等再见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胡乱想着过去的事,陆淮商在看身边的人。
脸虽然不一样了,但气质眼神皆是如同过往。
他暗暗敛下心动,忽地也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大堂里,人来人往,不一会谢言之就在这里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
都是朝廷官员。
这几个官员被小厮恭敬地迎向二楼,其中还有人在进来之后,眸光就紧缩台上,那弹琴的小倌身上,随后与小厮说着什么。
显然是指定了要那台上的小倌儿伺候。
大隋律法并没有严厉禁止官员出入花楼。
而这花楼,其实是徐国公府徐三少爷的产业。
徐三少爷敢开这花楼,主要还是因为自前朝开始,不少有些花楼其实也是风雅之地,多是才艺双全的淸倌儿。
但对内,究竟卖不卖身,还不是花楼说了算的。
徐家敢开这花楼,无非就是因为仗着大隋律法没有那么严厉死板,只不过是为了名声好听,才不敢让外头的人知晓徐家有这档子的生意。
对外这家花楼挂的是风纪月的名号,而风纪月便是这花楼的花魁。
虽然是个男人,但传言他美艳动人,倾国绝色不输女儿。
就是可惜是个男的,不然多的是人想要为他赎身娶他回家。
眸光看着那上楼的几个官员,谢言之拿起一根筷子在指尖转动玩耍起来。
“一把年纪还点小倌,也不知道他那把老骨头吃不吃得消。”
陆淮商对此并不回应。
他与谢言之坐的位置略为偏僻,不仔细看,倒也没人能注意到的。
那几个官员上了二楼不久之后,大堂的侧门处才另外有人疾步而来。
那人二十出头,身着绸缎容貌清俊,入了大堂,便大大方方地朝二楼走去。
陆淮商酒杯一放,伸手拉起谢言之。
谢言之懵了一瞬,下意识地跟上。陆淮商拉着他直径朝二楼走去,趁人不备,闪身钻入那几人隔壁的房间。
但是……
一进去,谢言之就差点炸了。
这房间里,居然在上演着一场香艳的活春宫!
谢言之:“……”
陆淮商:“……”
谢言之感觉今日出门应该翻翻黄历的,这遇到的算什么事儿啊。
陆淮商也有同感,他耳根微烫,眸光扫过眼前的人时又快速移开。
屋子里的酣战似乎停了,动静也小了一些。
陆淮商与谢言之站在门边,听到里头传来的人声,带着事后的慵懒说着一些腻人的床话,他微微皱眉,运转内力,忽地朝着里面打去。
里头床上还黏在一起的两人忽地就没了声音。
谢言之眨眨眼,歪着身体,探出头朝床边看去,身边一只大手忽地遮住他的眼睛。
“脏。”
谢言之挑眉,抓下捂住眼睛的手:“觉得脏你还带我来这里?”
陆淮商不说话了,脸色明显有些微的变化。
很显然,他后悔带谢言之来这里,刚才遇到的事着实闹心。
隔壁有声音隐约传来,不过须臾就打散了陆淮商的这些思绪。
连谢言之也跟着微微挑眉,朝着墙角走近,支着耳朵去听隔壁的动静。
但声音模糊,听得不太真切。
谢言之微微皱眉,忽地转身拿过桌上的水杯,直接给它戳了个孔,就将杯口贴在墙上,他则将耳朵贴在杯底。
陆淮商看到他的动作,并未开口。只朝着墙下更站近了几分。
隔壁的人声也隐约传了过来。
他们都在议论这次翻案的事。
“谢家的案子,如今是府尹楼书尹玉主办,这个人自先皇开始便顽固不化,想从他这里入手,根本就不可能了。”
“既然入不了,那便不入,我们反其道而行,如何?”
“如何反其道?”
“楼清风不是在收集证据吗?我们给他就是。”
“这……”
“皇上的目的是要谢家翻案,能停了这大雪,只要证明谢家冤枉,至于这凶手究竟是谁,重要吗?”
“可是这样的话……这场大雪能停下来吗?如果这大雪依旧不停,皇上继续让楼书尹怎么办?”
“所以啊,这个人最好还得是个关键人物,这样的话,也算是能给谢家平冤了,谢家枉死,但这个人就是死得其所了,到时候若这大雪依旧不停的话,难道还不能再造点动静,遮盖过去吗?”
“众口铄金最是难辨,说得人多了,自然也会有人相信,但是这件事的关键人是谁?谁又能人能抗得下来还不会反水你我?”
“荣国公肯定是不能动,陈舒就不一样了,除非他忍心女儿跟外孙受到株连……”
陈舒是谁,谢言之一时间没想起来,他刚回来其实对于京城的人络都不清楚。
听着这些,谢言之剑眉逐渐轻拧。
外头突然传来一片叫好的声音,声音有点大,这盖住了隔壁的谈话声,等他再要细听时,隔壁的对话似乎已经结束。
楼下大堂之前抚琴的那个小倌儿被送了上来,隔壁的房间,门打开了又重新关上。
听来正常不过,陆淮商却辩出有,几人的脚步离开。
他转身走到门边,推开一缝,看向外头。
隔壁出来的几个官员已经散去了其他房间,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唯有之前他与谢言之在楼下见到的那个男人,径直离开了二楼出了大堂,俨然有事要办。
伸手拉过谢言之的肩膀,陆淮商带着谢言之忙跟了下去。
谢言之没反应过来,跟着脚步有些踉跄,两人穿过大堂,站在后门处时,谢言之忍不住故意怼他。
“你突然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看你老相好吗?”
这张嘴!
陆淮商真想给他堵了!
能不能正经些了?
他朝谢言之逼近两步,呼吸的气息几乎快喷在谢言之的脸上,在谢言之差点准备揍人的时候,陆淮商终于开口。
“这间花楼,明面上挂的是风纪月,实际暗地里是徐家的产业。”
“所以?”
陆淮商眸光掠向花楼靠后的庭院,忽地一把圈住谢言之的腰,将他夹在怀里几飞了起来。
谢言之:“……”
好想一拳砸他咯吱窝里!
大雪纷纷,气候偏冷。
陆淮商与谢言之今日都穿着一身的白,两人的身影飞掠在屋顶上,很容易地就叫满屋顶积雪隐匿了起来。
几个翩然间,陆淮商带着谢言之在一处避风的屋檐角落停下。
谢言之疑惑,压低声音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做……”
“嘘。”陆淮商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松开他的腰,小心地揭开瓦片。
谢言之狐疑着伸头看了过去,瞬间惊红了脸颊,并且一直红到了耳根。
陆淮商看他突然变脸满脸羞窘,顿时也狐疑了。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
下一瞬……
“啊……”
“!!!”
这是个误会!
陆淮商也跟着浑身一僵。
谢言之无语看他,眉头微皱的小脸,带着几分控诉。
大冷天的你就带我来看这个活春宫?
之前的活春宫就算了,这次他娘的居然还是个阳宫!
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大病?